一个稀疏平常的下午。
马德拉正坐在床上看书,他又一次妥协——小孩们还是觉得书房的地毯不够暖和,他们把马德拉推进卧室,在家长无奈而纵容的微笑下心满意足。
一些落了灰的文献被重新拾起翻阅,现在他有了足够的时间,无人打扰,无事影响。惬意到马德拉甚至怀疑自己会就这样慢慢睡过去,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琴酒便是在这样一个午后从寒天冻土的远东回到了东京。
对于初冬而言,这样的天气显得很珍贵,橘红的阳光铺满了整个房间,照得的马德拉的侧脸明亮。琴酒拎着手提箱推开卧室大门,看到马德拉盘腿坐在床上慢悠悠翻阅纸张,没有偷跑出去。
他的双眼被满溢的阳光照亮,琴酒走进他,冬雪的气息混杂着硝烟味让马德拉小幅度往后退了一点。
被锁在家里的这半个月来,他把自己养的太娇气了。琴酒身上气息让马德拉感到寒冷。
琴酒没有说话,但目光始终在马德拉身上游走,像是在…打量?
马德拉只好先开口,“你回来——”
哗啦——
面前下起五光十色的雨。
马德拉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他双目睁大,半抬头直愣愣地看着琴酒把手提箱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床上,晶莹的,折射着炫目的光晕。
那是整整一箱宝石,黄钻,紫钻,翠榴,祖母绿,尖晶,水晶,马德拉从中还看到了几块幻彩非常多的欧泊……它们多是圆润都外形,钻石则多了可以折射光彩的切面,就这样被琴酒毫不怜香惜玉地整合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手提箱内,再以非常粗暴的姿态被倾倒在床上。
业内人士若是看到这副场景,搞不好会发出尖叫。
但琴酒不在意这些,他满意地看着这堪称恶龙巢穴的场景,马德拉落座于宝石中央,睫毛被夕阳染成金色,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琴酒觉得床上的石头并不是毫无用处的美丽废物。
宝石中最珍贵的那个正笑意盈盈地打趣,“这是你带回来的特产?”
介于琴酒去了太多次俄罗斯,马德拉甚至不知道自己收到过多少次那边的产品了,有时候是食物,有时候是装饰品,或者更加小概率的隐藏款:弗拉基米尔定制的能量棒。但琴酒确实没有带回来过宝石,即使他拥有一条相当可观的产业链。
总之,从现在开始算起,曾经没有出现过的宝石们算是被琴酒一口气补全了。
琴酒将马德拉的脸掰正,将手掌贴上去,指腹按在他的眼脸上摩挲,喉咙发出一声短促的哼笑,算作回应。他还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他的脸同样半浸在温暖的阳光中,皮肤在光线的映照下是健康的光泽。在琴酒沉默地涂抹自己的作品时,马德拉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他注意到杀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眼角的薄茧为身体带来一丝痒意,以及——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睛。
在马德拉请求掌握琴酒生命的那一刻,或者更久之前,他答应琴酒以性命为筹码立下诅咒时,琴酒便已想好了他的报酬。
一些恶劣的,对于彼此的占有在此刻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琴酒看到自己和马德拉的无名指上刻印着相同的咒文,更多阴影遮盖在马德拉闪着光的视野里,他强硬地与对方十指交叉,不顾那一声“天还没黑”的惊呼,强迫式地给予了对方一个混乱而绵长的吻。
无名指根处的咒文比起戒指倒更像套在二人脖子上的绳索,但凡一方生出退却之心,另一方便要将退却者吊起来再绞死。
就算没有收紧绳索,马德拉也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他虚弱地呜咽两声,试图唤醒杀手为数不多的同理心。
可惜在这方面琴酒是个实打实的暴君。
但是——好吧,谁能说马德拉的半推半就没有错呢,他不愿意让身体受到丁点疼痛,于是温顺而服从地伸出舌尖,得偿所愿般换取到了片刻的氧气。
琴酒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马德拉晕晕乎乎抬起眼,指节抚过他的脸侧,抱怨道:“……你要先去洗澡。”说着便要推开琴酒,却被对方一把搂住腿弯腾空抱了起来,马德拉都快数不清这是本月的第几次了,他被一起带进了浴室,一路上衣物散落,在被热水浇透的刹那,雾气蒸腾而起,大脑再次开始缺氧,而他们视线被不透光的阴影遮住。
马德拉一愣,哑着嗓子笑道:“……这是什么展开?”
眼睛被一条质感颇佳的缎带遮住,马德拉认出它曾经绑着琴酒的头发,很明显现在这条缎带有了新的使命:遮住一名予取予求者的双目,使它和他看上去更像是献出的礼物。
……
……
他们像两个怪物般满意地观赏着对方对自己那堪称病态是占有,正误已然不重要,欲望从未消除过。在互相侵蚀之际二人感受到自己被种种情绪再次填满,溢出的,甘美的,贪欲。
有人从中品尝到了。
夜幕垂落。
。
“啧。”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一声轻啧。
萝丝和波特,连带着后面才来的里奥,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
今天从学校回来时波特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客厅里多出来的大衣,加之其他痕迹,都在琴酒从卧室出来后得到了答案。
只不过——卧室?
波特心里咯噔一声,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萝丝抢先一步欢乐道::“Gin!你回来啦!”
没等波特阻止,萝丝下一句话响起:“——马德拉没和你一起出来吗?要吃晚饭了。”
波特伸出的手缓缓落下。
他和萝丝一起看着琴酒。
琴酒就这么大大方方接受小孩们的审视,声线低沉,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他还在睡。”
这下不仅仅是波特,萝丝也秒懂了,“……哦。”
她憋了憋,还是没忍住和波特里奥咬耳朵,用一种看似悄悄话实则在座的各位都能听到的声音:“意思是我们今晚要出去吃了呗。”
波特默默看到萝丝背对着琴酒用口型说了句禽兽……
里奥对此没意见:“要吃什么?”
在他看来琴酒和马德拉是恋人,那这些行为不过是正常的生理需求。
而且想唤起琴酒的愧疚心和耻意简直比登天还难,里奥看到萝丝愤愤的表情,试图安慰对方:“等你能打得过琴酒,他会听取你的意见的。”
以征服与被征服为永恒主题,倘若萝丝能够击败琴酒,那么这个家会成为她的领地。
但,萝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打琴酒,真的假的?”
她是刃相者没错,但也不至于找死啊……
里奥的笑容没有一丝阴霾,他鼓励道:“那你要加油啊!”
萝丝,“………”
波特从琴酒手中接过银行卡,复杂地看了眼小伙伴们,用身体把两人隔开,一手牵着一个往门口走去,“太晚了……我们去找个快餐店吧,我想吃点高热量的东西。”
这个建议得到了剩下两人都赞同,波特回头和琴酒对视一眼,朝他点了点头。
希望在他们回来之前,琴酒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
。
。
休息了将近一个月的不死之酒终于重出江湖,带着那一脖子看起来像是被鬼窒息过的手印和泛着青紫的咬痕shock了众人。
基安蒂看的头皮发麻,“不要紧吧喂,马德拉,被威胁了就眨眨眼睛。”
马德拉在她面前转了个圈,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体的完好,和饱满的精神,“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嘛。”
马德拉精神抖擞的像是冬眠刚结束,基安蒂松了口气,“那倒不像……”
她斟酌着措辞,“你像是吸饱了精气才回来的。”
马德拉被她shock了。
路过听了一嘴的爱尔兰,“………”
他诚挚的建议道:“基安蒂,你要不要和马德拉一起学学日语?”省的这两总是语出惊人。
基安蒂,“哈?为什么?”
马德拉今天依旧没任务,他刚来总部,一会儿要去见朗姆……准确来说,是去见宫野志保。
这么想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条偏长的墨绿色缎带,边缘点缀银丝,看起来非常优雅。被马德拉用来遮住脖子上这些可怖的痕迹,他甚至有心情打了个蝴蝶结。
研究所为了深度开发新的药物干脆封闭了外界往来,宫野志保自然要参与进父母未完成的研究。却没想到研究进展的一年过去,没有得到结果,却先一步听到了自己姐姐的死讯。
宫野志保的状态很不好,企图以绝食为威胁逼迫组织告诉她真相,现在被朗姆关在组织的禁闭室里,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药物的研究还需要她。
于是马德拉就被请来了,一起的还有组织各路势力的人,他身在其中倒也不显得突兀。
只是这个禁闭室很值得吐槽,马德拉无语地想,为什么以疑心病著称的朗姆会把宫野志保放在没有摄像头的禁闭室里……这让他很难不手痒,想要和女孩说点什么。
宫野志保是实打实的几天都没有吃饭了,混沌间感受到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道熟悉的,新月一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女孩腾地坐起来,睁大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熟悉的面庞。
马德拉竖起手指抵住她的嘴唇,一些急切的问责被吞咽下去。
“嘘——”
青年给了她一个极轻也极温柔的拥抱,他的下巴靠在女孩的肩膀上,微微转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她没事。”
宫野志保浑身一颤,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如洪水决堤,大颗大颗砸在马德拉的肩膀上,洇湿一片。
没有人知道这三个字带给了她怎样的力量,宫野志保细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马德拉伸过来的手,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并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但她不在意了。
马德拉像是被女孩的泪水淹没了般,月亮的低垂引发了潮汐,水漫水涨,他不再说话,直到所谓的时间——时间到了,看守的后勤发出提醒,他最后摸了摸女孩的头,起身时却被对方死死攥住手腕。
这个像雪一样的女孩却拥有如此炽热的眼泪,比宫野明美流出的血要更加灼痛,她冰蓝色的眼睛里是从未燃起的,不甘的火焰,几天未曾进食的嗓子嘶哑,却字字清晰地发声询问,“我、能做什么?”
马德拉歪头看着她,好似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他快速地塞给宫野志保一个小小的纸条。
那双黑亮的眼睛看向她的口袋,“……我以为你有了选择?”
宫野志保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个口袋里放着她研发失败的药,那是她在心乱之际为自己准备的自杀的毒。
宫野志保熟知这个药,aptx-4869,组织开发它的目的并非是大众所知道的那样让人不明原因死亡,尽管它确实已经给许多人带来了永久的安眠,但……
“新生。”
马德拉最后抱了抱她,用只有两人知晓的秘话说道:“【昕旦】和【残阳】偏爱着你,她们不会允许你在结局未到之时走向终结……尽管最后我们可能并不会侍奉这两位司辰,但现在试着去触碰她们也没什么不好。”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志保。”马德拉把画有启相法阵的纸片放到宫野志保手中,帮助她握紧。
禁闭室的门打开后又合上,房间再次陷入黑暗。屋外的谈话声响起又消失不见。
只有一双明亮到诡异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