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杜凌酒移开了眼。
他知道杜凌酒会出手了。
某种劫后余生般的脱力感,一瞬间席卷了全身。
原来真的交托过去就可以了。
不管日后,杜凌酒提出要什么来交换——什么他都会给。
琴酒盯着重获自由的波本攀着座椅,重新跪坐起来。
杜凌酒俯下身,单手托起波本布满冷汗的面颊。
“你刚才是怎么说的了,还记得吗?”他柔声说,像四下无人时的耳语,“你是怎么样到处找我,有多喜欢我……又是怎么到组织里来的?”
波本张了张口,又闭上。早已恢复清明的眼神左右飘忽,就是不敢对上杜凌酒的视线。
琴酒:……
他突然想起,在他进到审讯室之前,杜凌酒已经把波本的脑子挖开,好好读了一轮。而读出来的那个结果,刚才杜凌酒其实也已经说过了——
原来杜凌酒说的想不想听是指这个。忽然就不想听了。
但又不能不听,提出这个要求的是他自己。而且有关大石昌幸的细节也必须确认,攸关后续要怎么处置波本。
一枪毙命真是便宜那老头了。
“我、你……在你离开以后,我到处找你,一直在找。本来,确实是想成为一名侦探的……但是侦探能使用的手段,实在太有限了。而且明明是你自己不好,擅自就消失了。”
刚刚说得那么流畅,现在却开始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倒是说重点啊。
“后来……大石先生派人请我去他家,告诉我组织的存在。他倒是劝阻过我不要贸然进来,为我父亲想想,但是、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
波本居然露出了一个堪称纯情的羞涩笑容,好像什么情窦初开的国中生一样。放在那张看上去确实很国中生的脸上,恶心到有些想吐。
“行了。”琴酒不想听下去了,“苏格兰,把他拎出去。”
苏格兰立刻应是,起身顺手把波本提了起来,犹豫片刻,又确认道:“还要不要——”
琴酒冷笑一声:“留他一条小命,让朗姆头疼去吧。”
然后盯着苏格兰看了一阵,补充道:“你离这家伙远点。要是让我知道你们私下有什么往来——”
苏格兰老老实实地低下头:“绝对不会的,组长。”
琴酒再把视线转到波本身上去,越看越心烦——他觉察到手指都开始发痒,再把波本留在这里,估计会克制不住,直接拧断那根脖子。
杜凌酒倒是还舒舒服服坐在那里,眉梢眼角都流露出促狭的笑意。这让他分外不爽。
“快滚。叫萨马罗利那家伙进来——”
琴酒忽然皱了皱眉。他伸手到杜凌酒后颈,抹了一下,满手的粘腻冷汗。再往下探去,被西服严严实实裹住的后背,也已经湿透了。
像是被他的手烫到了一样,杜凌酒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呼吸散乱起来。
那笑意还凝固在脸上。
身体却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滑,连椅子都撑不住了——琴酒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向前倾倒的杜凌酒,太轻了,抱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他低头望去,怀里的人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又脱力地垂下去。
那双时而温柔时而危险的眼睛也疲惫地合上了——早就应该注意到的,刚才笑的时候就已经喘不上气了。
正往外走的苏格兰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停下来有些惊疑地问:“怎么了,组长?”
琴酒已经一阵风似的越过了他:“没什么——催眠时间太长了,这家伙自己受不了。你叫萨马罗利也滚,他的事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