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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外壳,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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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沙,别怕。这是你的叔父和姑母。他们才是你真正的亲人。”

德贞将永沙推到明月面前,明月看着他,不知为何却紧张了起来。若孩子忽然张口叫她一声“姑母”,她又能说什么呢?

那孩子果然懂事,张口唤她:“姑母……”

元宝炬问德贞:“把永沙接到洛阳是谁的主意?是萧照容交代的吗?”

萧照容正是他们那出身于南朝宗室的大嫂。

德贞如实回答,她黯然道:“萧娘走得突然,她没留下什么话,是哥哥说把永沙接到洛阳来,交给他亲叔父和亲姑母。若两位还念骨肉亲情,就把永沙带在身边吧……”

元宝炬俯视着永沙,将永沙看得胆颤,他接着道:“意思是你们清河郡已容不下我们永沙了?”

德贞眨眨眼,忙道:“那哪儿能啊,尽管永沙一直长在清河,但如今清河已无他的血亲,宝月哥哥和萧娘都走了,可怜永沙还这么小,谁又能照顾他呢?哥哥是觉得永沙在清河孤苦伶仃,所以才送到洛阳来,是一片好心,郡王别误会了……”

元宝炬看着元德贞巧舌如簧,心里却门清。偌大清河王府,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了,萧照容一死,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孩子扔回洛阳。

心眼这样小,却这么能蹦跶,元宝炬不禁在心里冷笑。

元宝炬默默数了数年头,讽刺道:“永沙在清河王府待了十年,就是养条十年的狗,也不至于灰溜溜地被人撵出家门——”

他伸手去摸永沙的小脸,永沙却又想往德贞身后躲。元宝炬微怒,斥道:“我是你叔父,你躲什么!反而是他们不要你了,清河王府不要你了,知道吗,蠢货……”

永沙一阵委屈,薅着德贞的衣袖红了眼,下一刻竟哭了起来。

元宝炬嗤之以鼻,丢了句:“没出息。”

明月瞪了眼元宝炬,骂道:“永沙还小,对着孩子,你说什么混话?”

元宝炬笑了笑,却略微不满地说道:“十岁了还小吗?咱们十岁的时候还在宗正寺里头看那些和尚的眼色呢!”

明月懒得与他争执,她去拉扯德贞身畔的永沙,转而一脸温柔,又拿出帕子擦了擦永沙的眼泪:“永沙听话,不要理他,到姑母这儿来……”

元宝炬微抬下巴,又向德贞说,“告诉元亶,他的意思我明白,打今儿起,咱们就分个你我,永沙就由我来抚养。”

“德贞一定把话带到。”

元德贞乖巧地行了一礼,她任务完成,正要回去,却又被元宝炬叫住:“站住。”

元宝炬问:“萧照容一死,就什么都没留下?她好歹是萧梁王府的千金,就是守了寡,也不可能是个穷光蛋。”

元德贞睁圆了眼睛道:“这些德贞就不清楚了,哥哥也没交代,郡王若想问,就去问哥哥吧。”

元宝炬心中有数了,他的手指嗒嗒地敲着桌案,意味深长道:“好,好……本来嘛,大哥一死,他们母子又不投奔我们兄妹,这么多年一直在清河王府打扰,作为弟弟,我也实在过意不去。若萧照容有遗产,我还想着大可赠给清河王府,也算谢王府关照之恩。既然说不清楚,那就当我们两清,以后可别说我们元愉这脉欠你们的……”

“德贞会转告给哥哥的,德贞告退。”

元德贞眼看要走,永沙撒开明月竟要撵上去,口中还呼叫着:“贞姑姑!贞姑姑!”

元宝炬眉头深锁,可玉见状,连忙抱住永沙,安抚道:“公子,公子,你饿了吧……奴婢做了点心,可好吃了,公子尝一尝啊……”

元宝炬讥道:“在清河王府待了十年,就这副德行。”

元宝炬转头看了看眼神里满是惶然的永沙,不料这孩子竟抓着可玉不放,见元宝炬如见猛兽,生怕被他生吞了一样。

孩子说:“我、我不走,我要待在这儿……”

元宝炬脸色阴沉:“姑母这有诸多不便,你若赖在这儿,恐怕要给姑母添麻烦。而且,你若跟了她,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出息,除了跟她学着骂人,你什么也得不到。临洮王的位置,还等着你袭爵呢,你别告诉我,你就愿意做窝囊废。”

明月也被三哥说得心虚许多。是,她除了骂人,别无长处。字写得丑,书也没读过多少。

那些王孙都自小习武学文,长大后也能做中流砥柱。若永沙跟了她,她没有任何本事去培养永沙。

永沙垂头:“我不是窝囊废……”

“不是窝囊废就跟着我。”元宝炬道。

明月头次觉得三哥还能这样有威严,他口气赤诚,是少见的真感情。这是大哥的遗子,他到底是个人,他也会动容。

永沙鼓着勇气走到了元宝炬的面前,元宝炬道:“来了洛阳,就多长几个心眼。除了我和你姑母,别的人都不可尽信,知道了吗?”

永沙点头如捣蒜,说道:“知道了……”

元宝炬看着一个孩子被养废在清河王府,一时恨铁不成钢,恨恨地咕哝道:“都十岁了,连孙腾的那个家妓都不如。”

明月再也听不下去,打岔道:“你住口吧,今天你的混账话够多了。”

元宝炬斜斜看她,说:“你愿意当废物,也别祸害大哥的孩子当废物。又是元亶,又是孙腾,你被耍得像猴子一样团团转,元德贞都比你聪明几百倍!收收你那同情心,可怜完这个就可怜那个,在你眼里,是不是皇帝都是可怜的?”

明月冷冷道:“因为我有良知。”

元宝炬又被她逗笑,他冷哼一声,又道:“你要是真可怜皇帝,就抓紧嫁人,你嫁了人,对任何人都好……你不是有良知吗,那就请你可怜可怜皇帝和我们这些皇帝身边的人,做个肉身菩萨,嫁了封隆之。”

明月即答:“不嫁。”

元宝炬咯咯笑她:“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瞧瞧,你又冠冕堂皇!”

半个多月过去,谣言也逐渐平息,明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德贞也不见了,主要是,她不敢见,她怕当三哥嘴里的蠢人。

见了元亶是蠢,见了元德贞是蠢,见了孙腾也是蠢……既然如此,那就把自己关起来好了,谁也不要见,那就谁也打不了她的主意,就这么简单粗暴。

可越是躲着,越觉得不对劲。

她没有错,为什么要躲?

她躲起来,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变相承认了她没脸见人?

可玉咬牙道:“他们搞党争,偏偏要拉公主跟着下水!宫门深似海,公主明哲保身而已。”

明月道:“可外头那些人不一定会这样想,他们或许觉得,是我听了谣言心虚,毕竟我跟随过尔朱兆,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

可玉不平,“可那是被逼无奈!斛斯将军,贺拔将军,哪个没有跟随过尔朱氏?!就是高丞相,以前也只是尔朱氏的随从,现在他们夺了权,就要把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只逮着一个女人骂!”

明月被她弄笑:“以前刚认识你那会,你胆子小着呢,听见我骂人你就又惊又怕的,现在居然口若悬河,成泼辣姑娘了。”

可玉有些不好意思,“可玉跟了公主这么多年,早就不胆小了。”

明月惋叹道:“对啊,这么多年了,过去我什么也不怕,现在却什么都怕,怕到躲起来……我倒成了胆小鬼了。”

可玉又慰藉道:“都说了,公主不是胆小,公主是自保。”

明月说:“自保吗,谁能自保得这样窝囊……我把自己关起来,不正中了这些人的下怀?他们想怎么编排都行,拿我那些事做笑柄。”

明月伸了个懒腰,失落道:“憋了大半月,玉仪的事儿也没有回音,恐怕陛下都忘了吧……”

可玉说:“公主若想问,那就去明光殿问问,反正陛下绝不会嫌公主烦。”

一提到元修,明月又心虚了。

她要怎么告诉可玉,她想问,又不敢问;又怎么告诉可玉,她和元修已不再是当初隐于乡间的农人,而是大殿上的皇帝,深宫里的公主。

以及,元修那每每深邃如潭水的双眸,看着她时似有雾气,似笑非笑,将泣未泣。

——元明月没有办法将这些告诉可玉,这些东西想想就令人害怕,但愿他天生就有这双眼,这样他看谁都是如此,也能让明月安心。

可能越是害怕见谁,谁就会如魔咒般从天而降。同样的,明月无法预知,那年轻天子竟这么巧地进了揽月阁。

他没带宫人,穿着一身普通衣袍,月白颜色,纹样简单典雅,不像个天子,像多年前做太常那样,像多年前他和明月一起住在小榭那样。

他看见明月就喜出望外:“姐姐在就好了。”

明月不知怎的,她一见元修就好像做错了事,他是成了婚的成年男子,而她是寡妇,他们早就应当避嫌了。

明月愣了愣,“我、我正有事问你……”

他笑笑,还有些神气:“问我什么?”

明月捏着衣袖:“还是上次和你说的……玉仪的事。”

原来是这件事,元修忽然惭愧:“玉仪的事,再等等吧……孙腾无论如何都不肯。”

明月震撼,问他:“皇帝和他说,他都不肯吗?!”

元修无奈解释道:“是真的,我没有骗姐姐……可我正打算北巡,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和孙腾闹得太僵……”

元修看她满眼失望,忙道:“但你放心,答应姐姐的事我不会忘!”

那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又席卷而来,明月浑身发冷,又想起了元子攸。

不管是一个县令,还是一个丫头,都是那群人给皇帝的下马威。

明月呆呆应道:“我不怪你,谁叫事态如此。那你呢,你怎么又突然来这儿?”

元修莞尔:“我忙了半个月,许久没见姐姐,便来看看你。一问才知,原来姐姐真的许久没出过门。姐姐难道不闷吗?”

明月说:“不闷,我被锁惯了,在哪个犄角旮旯都能活。”

元修道:“那姐姐就随我一起北巡吧。”

明月凝望他,听见他又道:“天高任鸟飞,姐姐也出去飞一飞,我有一阵子没见姐姐笑了。”

“北巡哪里?我之前听说,你要亲自去迎接一位曾叔祖,是个很远的宗亲。”

“是,他在常山,所以我们去常山。十多年前,他本在洛阳,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他十分疼我,后来他就被遣去了常山。”

这样说,那这位曾叔祖便是天子一派的人,元修明着为自己拉拢帮手,高欢当真同意?

明月问他:“常山,是高丞相的地盘吧,我听说,封隆之一直都反对陛下北巡。”

元修轻笑:“姐姐处在深宫,消息倒是灵通。丞相正出师北伐呢,尔朱兆还活着,他现在的心头刺可不是我,更何况,常山可是丞相的地盘,既然是他的地盘,我必然不能出任何意外。”

明月这才舒了口气:“那就好。”

元修看出她的顾忌:“如果姐姐害怕,姐姐也可以不去。”

明月对上元修的双眼:“你都不害怕,那我肯定也不会怕。”

元修本来很怕她拒绝,这下子他心里的石头落地,欣然不已。

他了解她,知道她总有一天会认命。

元修大喜过望:“姐姐同意了?”

明月点头:“我要伴驾北巡。不管外面都在说什么,我都不想再躲着了。”

元修笑说:“他们不敢说的,我已下令,谁再敢传讹,就拔了谁舌头。”

“你若真这样做了,那些人岂不是更讨厌我?”

元修道:“宫中传谣,总要正视听,姐姐不必介怀。”

明月说:“若真行的直,坐的正,又何须介怀?我想做不介怀的人。”

就像遇敌时野兽会直立起来显示自己高大,蛇类也会弓起身子吓退敌人,都是些表面功夫,但这是生存的本能。

明月说:“我不光要北巡,还要风风光光地随驾北巡,让他们好好瞧瞧我,是不是如传言中那样不堪入目。”

元修还能如何,这一点也不算任性,只好让她得偿所愿。

毕竟他是皇帝了,既然她跟在他身边,必然要风风光光的,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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