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岛用勺子快速在碗中搅出一个漩儿,“他陷在我妈的漩涡里,太久了。”
“我希望有一天他能早上岸。”
余生茶室对面马路梧桐树下,方南山止住脚步。
“你要不要进去喝口热茶?”小岛不愿告别。
“下次吧,”方南山轻抬手中黑色塑料袋,“今天冬至,我要回去给外婆烧纸。你们云州有这个习惯吗?”
“冬至不返没祖宗,”小岛学云州话戏谑,“过冬至,云州人要烧纸还要吃汤圆。”
“江城人吃饺子。”方南山说。
“我家两种都不吃,因为我既不喜欢饺子也不喜欢汤圆。”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你呀,小岛美滋滋戏看了一眼方南山然后俏皮地转过身,“米粉,因为我妈妈喜欢。”
小岛往后倒退跳了一格,发现挺好玩,又连续跳了好几格。
方南山担心她的安全,赶紧按住她肩膀,将她翻了个身,“快回去吧,回去也给你妈妈送些元宝。”
手刚撤离,小岛连蹦带跳地转了回来,她仰起脸特别自豪地说,“我妈妈才不需要元宝呢,我买了一本儿童折纸书,我要把甜甜圈草莓蛋糕橙汁巧克力薯条炸鸡全送给她。”
方南山听得目瞪口呆。
小岛眨眨眼睛,“这叫投其所好。”
方南山无言以对,不得不佩服小岛脑洞之大,还有小岛的爸爸,你女儿为所欲为,你都不管管吗?
“我回去啦。”小岛摇摇手。
方南山点头回应,目光并未离去。
白色斑马线另一头,余舟缓缓注视着小岛横穿马路,没有车,但这孩子却一步三回首,余舟的目光慢慢落在了梧桐树下清瘦男孩身上。
木门被吱呀推开,“咻咻”,小岛探进脑袋,顿时双眼放光,“爸,你烤了什么?有桂花的味道!”
这狗鼻子!
“我想试试桂花酥皮月饼。”
“呃,那个难吃的东西”小岛心里吐槽,但眼骨碌一转,又冒出一个想法。
她飞速跑进操作间,夹出一纸盒月饼裹在怀中,又“嗖”地一下飞奔出店。
要说女儿最像妻子哪一点,一定得是计上心头时刻的狡黠一笑。
余舟出神之际,小岛早已旋回店中,装作没事人的模样拐进吧台,双手合在后背,迈出老干部视察工作的步伐东瞧西望,最后她捡起一张纸,眉头渐渐拢起,“爸,你画画了?”
余舟茫然摇头。
“这是什么?”小岛扬起手中白纸问。
余舟上前细看,白纸上是一副铅笔素描,线条细致,纹理清晰,茎叶舒展,花苞妩媚,犹如曼妙身姿的舞女正扬起裙摆。
“是它。”余舟反手指向靠窗餐桌中央。
小岛这才注意到那束饱满的马蹄莲,废话,我当然知道!
她对比画纸又瞧瞧照片框,笃定地说道,“这不是你画的。”
“为什么?”余舟笑道。
小岛想了想,“这幅画虽然有些生涩,但是看上去更像花,鲜花,活泼的那种。”
“又埋怨我老气横秋了是吧?”余舟笑。
“那可是云姨说的,”小岛耸耸肩,眼角余光一瞥见余舟脸上微妙变化赶紧驾轻就熟地避开,“是谁画的?”
“隔壁小十七。”余舟解释。
“十七姐?”小岛惊住,“要是她剪刀也使得这般好,四美阿姨睡觉都能笑出声。”
余舟掀开布帘钻进操作间,摇头叹道,“你啊,嘴真毒!”
“叮叮叮”吧台上余舟手机震动,小岛兴冲冲地喊道,“爸!电话!是明叔。”
操作间内余舟正小心翼翼地将桂花酥皮月饼夹入纸盒,酥皮类点心脆弱易碎,得用巧劲儿轻拿轻放,一鼓作气,他随口应了一声,“你接。”
小岛求之不得,她正准备同明叔叨叨罗莎最近过得怎样,他们准备怎样过圣诞,能不能给她拍个照寄到江城来,一想到这儿,便不由自主地眉花眼笑,“喂,明叔啊?”
听见女儿轻快明朗的笑声,余舟心情不由畅快几分,可是直到他将近把所有月饼打包完毕,吧台内也再没发出的一丝声音。
操作间内安静地只剩下纸盒摩擦塑料袋发出的簌簌声响,再往远处听,是马路上汽车轮胎加速刹车按喇叭的白噪音,夹在中间的茶室仿佛成了断层或不存在的空间,余舟有些心慌。
“小岛?”余舟喊。
没有回应。
余舟丢下包装盒,扯开门帘。
吧台内,小岛背对于他,双肩不自主地颤动翕合如被丢弃的小兽一般手脚无措。
“小岛?”余舟哑声喊道。
小岛抬起头,满脸泪痕,“爸,师公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