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地喊万眷。
“作业多,我回房间。”万眷拎起书包,径直穿过客厅。
“这两分钟能耽误你写什么?”赵美兰喝道。
“我衣服湿了,去换衣服。”万眷面无表情地回答。
妈妈眼里的热情消失了,她抬高音调,“你没带伞吗?”
“没有。”
“出门前不看天气预报吗?我们大人忙,是没有时间给你送伞的。你要是没有准备,淋的就是你自己。”
“我知道。”
“知道?知道还不带?以后去英国怎么办?英国那种天气,说下雨就下雨,你包里不备把伞,还等我们打飞机给你送伞去?”
万眷不喜欢英国,不喜欢阴湿,讨厌说翻脸就翻脸的天气。
门“吱呀”开了,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连爸爸也回来那么早。
“呦,今天太阳可打西边出来了,某些人还真回来了。”
爸爸万青松还没进门,妈妈就嘲讽道。
“不是你叫我早点回来的吗?说要看什么节目。”
万青松平时说话极少用反问语气,万眷一听,便知不妙。
“我喊你回来你就回来了?我喊你早点回来一起去我妈家,你怎么不回?”
“昨天不是青红来了吗?我帮她找宾馆耽搁了。”
“什么时候来不行,偏偏中秋节来,她算盘打得倒是巧。”赵美兰冷哼一声。
“不是跟你说过是因为学校分配她到江城实习吗?”万青松终于忍不住了,“再说妹妹来哥哥家有什么不行?要是我们家能住下,我用得着满大街给她找宾馆吗?”
“她这么大人自己不会找宾馆?还赖着你满大街的帮她找?”赵美兰越说越激动,“再说我们家怎么住不下?笑话,你喊她来住啊,你天天去菜场买菜?你天天给她洗衣做饭?你天天伺候她?你一天在家几个小时,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你别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别人!我再说一遍,青红就是来实习的,她根本没想过住我们家!”
“我算计别人?我要是会算计,我还嫁给你!我图什么?是你还是你们万家有一个铜板让我算计吗?”
“别吵了!”万眷大吼一声,她站在沙发背后,浑身发颤。
赵美兰看了一眼万眷,抓起包往门外冲去,门被摔得哐当作响。
爸爸平静地说,“小眷,我们吃饭。”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万眷摆好碗筷,坐在爸爸对面。
爸爸按下遥控器开关,调到新闻频道,又给自己斟了一小酒杯白酒。
电视里两位新闻评论家正就奥巴马会不会成为美国第一任黑人总统热烈讨论着,插播的现场报道美国民众亢奋异常,镜头切换,一位黑人选民正用英语热情地给奥巴马团队拉票。
万眷机械地往嘴里扒着米粒,再过一年,当她打开电视时,听见的应该是叽里呱啦的英文,熟悉的中国话会变成外语,成为遥远的“来自中国的报道”。她和爸爸之间一张餐桌的距离会变成一面屏幕的距离,一张餐桌的距离她尚且不知道如何跨越,那等到他们之间相隔山海之后呢?
不知道怎的,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突然击中了万眷的心,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将离她而去。
爸爸放下碗说“小眷,你慢慢吃。”时,她低下头哭了。
厨房里传来爸爸洗碗放水声,水龙头里自来水“哗哗”地涌出,冲走了油渍,冲走了洗洁精,理所当然地掩盖住了万眷并不想被听见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