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卸了这面具。”景迟抬手拉下车窗竹帘,隔开了街头的喧嚣。“只是面具长在了脸上,连着血肉筋骨,不是立时便撕得下来的。若强行撕下,少不得血肉模糊,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徐晏少见地讥笑:“难道一直戴着面具,便能一直维持着从前?”
景迟也跟着轻笑起来,笑意涩然,“从前……呵,从前不过是逢场作戏,这场戏到了该散场的时候,戏子如何能拖着不下台呢……”
“太子殿下既明白,这般自欺欺人,也是无用。”
“是啊,”景迟阖上眸子,靠在车厢壁上,似乎很是倦了,“台上的人入了戏,台下的人却迟早会离场。她与孤因利而合,又何曾向孤交付过真心。”
“太子殿下这话便是睁眼说瞎话了。”徐晏神情肃然,“嘉琬小小年纪,肯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你的手上,与你同入梁家寨虎穴;她自己都不曾见过血腥,却大着胆子手执细刀为你拔箭疗伤……若这些都算不得真心,臣竟不知,真心究竟为何物了。只是殿下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景迟默然无言。
他一路南下,心头最要紧的事有两件,一件为东宫旧部昭雪,二件保嘉琬周全。至于退路……他从来孤注一掷、全力相搏,才有了今日扭转乾坤之绩。
他以为自己麻木惯了,便是面对小公主的失落与憎恶,也可以泰然自若。可他这次高估了自己,当他今日看到小公主那双清透的眸子时,只觉无从开口。任何让小公主心伤悲怨的,他都不愿发生,又如何能允许自己破坏她安然归来后的平静?
从前小公主若对“白夜”的生气,景迟尚能承受,或许因为“白夜”毕竟是不存在的,那些怒火既是冲着他又不是冲着他。可若是脱去了名叫“白夜”的皮囊,她的怒火和厌恶便是直冲景迟自己,这般思量,景迟心底竟生出一丝犹疑。
万一,她彻底恼了,再也不理他……
景迟推演过无数战局和朝局,这一次却不敢推算小公主的反应。
“太子殿下逆转了朝局,坐稳了东宫,可这世上也有殿下无法掌控之事。”徐晏幽幽地道,“就譬如,殿下自己的心。”
景迟掀开眼皮看向徐晏,眼神冰冷。
“承认吧,景迟,”徐晏不惧他警告的凝视,依然要把话继续说下去,“你在害怕,怕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