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心灵和我的一切
我都愿你拿去,
只求你给我留下一双眼睛,
让我能看到你。
在我身上
没有不曾被你征服的东西。
你夺去了它的生命,
也就将它的死亡携走,
如果我还需失掉什么,
但愿你将我带去,
只求你给我留下一双眼睛,
让我能看到你。
——卡蒙斯
(2)
上一次穿上洁白的巫女服,戴着额链组成的月桂发饰是在什么时候呢?
塞拉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听着窗外传来的鸟叫声,一直到纸上晕开一片墨痕,才如梦初醒般,拿纸巾吸去多余的墨汁。
从十五岁第一次踏入圣域起,一直到现在,已然有五十余年了。
许是圣域的土地养人,又或许是待在赛奇身边太久,沾染到了他的小宇宙,塞拉分明年过半旬,看着还是一副风韵犹存的样子。
白驹过隙,几十年的光阴似乎一点都没在她身上留下过痕迹。
马尼戈特甚至当着赛奇的面,对她开玩笑,说他刚来圣域的时候,塞拉阿姨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也许几十年前,圣域还有不少人记得塞拉曾是德尔斐神殿的巫女。那么如今,圣域的新一辈们,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是教皇的辅佐,虽无实名,却有实权的教皇侍女。
可有实权有怎样呢?
在那些巫女看来,塞拉做出这样的选择真是愚不可及。
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高高在上的巫女一职,只为了来到他身边,当个无名无分的侍女。
哪怕过了那么多年,塞拉还是能清晰地回忆起,离开神殿那天,那一道道嘲弄的眼神。
她还记得当恩师问她执意要去圣域的理由时,她回答了什么。
迎着那些充满恶意的视线,脸上尚且透着稚气的少女,面对抚育自己长大的老师,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
“我想亲眼见证属于赛奇教皇的史诗。”
(3)
你会对一个从没见过的人,动心吗?
塞拉问着同为巫女的好友。
好友挑挑眉,曲起指关节,熟练地敲了敲她的小脑瓜子,笑道:“你又在异想天开些什么呢?”
“是这样的,贝蒂,”塞拉拍开好友的手,一本正经道:“我昨天做了个梦。”
“预知梦?”
“嗯,我梦到一个穿着黄金圣衣的白发男人,他背对着我,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猜是什么?”说到这里,年方十四的少女脸上带着一丝娇羞,忍不住捂住嘴,悄声笑了起来。
“别笑了,赶紧说!”
“他对我说‘怎么了?还不跟上。’”
哦天,贝蒂一点都不敢相信,不过是梦到一个背影,一句话,就让塞拉醒来后,成了这副春心萌动的样子。她以为少女还没睡醒,连忙走上前,拍拍她的脸颊,试图让她清醒一点!
“这是个梦。”
“嗯。”
“你怎么知道梦里的那个人一定存在呢?”
话一出口,贝蒂就知道自己错了。谁让塞拉是这批巫女里,天赋最出众的那个,做梦要做就做预知梦,从来不会做无关紧要的东西。
可是不管怎么样,仅仅因为一个梦,就喜欢一个人未免也太离谱了!
“你没梦到那个人的脸,万一他长得很丑呢?”她试图让自己的好友回头是岸。
“他声音很好听诶。”
“所以呢?”
“声音好听的人,长得肯定也不赖吧。”
见贝蒂还是不赞成的样子,塞拉索性放弃争辩的想法,推开房门,走向图书馆。
见过塞拉的人,都得承认,她是德尔斐神殿有史以来,最离经叛道的一个巫女。
什么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她通通干过。就连捅马蜂窝这种高难度行为,都不在话下。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爱捣蛋的人,没由来的爱看书,有时甚至能在图书馆里待一天。
较为年长的巫女对她看不顺眼也没用,谁让人家天赋高,不仅擅长做预知梦,还能通过对方的眼睛,窥探他的命盘。
比方说这个梦,塞拉敢用阿波罗的**发誓,如果她能看到那个人的眼睛,她绝对能一眼看出那人未来的命运轨迹。
可惜的是,那人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以至于她只能在庞大的书籍中,寻找自己的想要的答案。
塞拉踮起脚尖,从高高的书柜里,翻出一本旧书。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比对着关于黄金圣衣的记载,翻到自己留有印象的那一页,在确认和回忆的形象一致后,眉开眼笑地拍了拍手:“找到啦!”
接下来只需要找到,巨蟹黄金圣衣历代的穿戴者,就可以找到那个人了!
塞拉心中暗自窃喜,慢慢把陈旧的书放回原位,接着从下面的柜子里,抽出最新记载圣域情况的一本书籍。
比起刚刚陈旧的外壳,这本显得无比崭新,一看就是近几年书写的。
果然不出所料,塞拉很快就找到了最终的答案——圣域现任教皇赛奇,现任巨蟹圣衣的持有者。
她抱着满腔的好心情,想要跟神殿唯一的朋友分享这个好消息,却被浇了一桶冷水。
“教皇已经活了两百年了,是个很老的老头子,不是你想的帅哥。”
贝蒂一脸你别做梦了的表情,让塞拉不禁有些沮丧,却还是嘴硬般的,回了一句,也许她梦到的是年轻时的教皇。
“那又怎样呢?他现在是个老头,你总不可能跟一个老头过一辈子吧。”
塞拉默默地低下了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朵花。当找到心中所想的那人时,她兴奋地绽放了。当听到贝蒂打击的话时,她难过地枯萎了。
她忍不住回忆起了梦里的场景。
身着黄金铠甲的青年,微微侧着头,像是刻意停下脚步等她一般。
“怎么了?还不跟上。”
那人轻轻的问,声音干净而又低沉,
梦里的塞拉愣了愣,眼角淌下一行清泪,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
青年作势要走,塞拉连忙提起裙角,跑到他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护臂。
“嗯?”
然后……
然后梦醒了,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摸到了一片湿痕。
(4)
塞拉一连安静了好几天,巫女们当是她年纪大了,知道转性子了。
只有同在一个房间睡觉的贝蒂,知道这位大小姐在筹谋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原本拖地的巫女服被她剪到小腿处,一头棕色的长发剪到肩的位置。
贝蒂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她要去圣域。
听到这个消息,贝蒂还以为面前的少女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她慌忙掰过少女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塞拉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发尾,却只摸到一团空气。
是啊,她怎么忘了,就在刚刚,她亲手剪掉了用心保养的长发。
“为什么不回答我?”
好友不停地逼问,让塞拉本能地向后退了退。
该怎么回答呢?她在心里问着自己。
这几天来,她翻阅了有关教皇赛奇的资料,从他和自己的兄长竞争圣斗士候补看起,一直到最新的,他亲自授予新一任金牛座圣斗士圣衣。
他于圣战中存活,却在和平年代,看尽生老病死,世人百态。
塞拉好奇这个男人身上发生的一切——她想知道是什么支撑他孑然一身,走过百年。
在作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或者说,在做那个梦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不管怎么样,都要去见他一面。
就算被赶走,也没关系。
只要能看他一眼,就足够了。
于是,稚嫩的巫女当着所有人的面,庄重而又肃穆地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想亲眼见证属于教皇赛奇的史诗。”
塞拉的老师心疼自己带大的孩子,便以自己的名义召来圣域的圣斗士,要求带塞拉去圣域。
“是神谕吗?”
面对圣斗士的疑惑,老师垂着眸子,淡淡道:“带她去见你们的教皇吧。”说完,最后看了眼塞拉,看着她的眉眼,长叹一口气,转身走进了恢弘的神殿之中。
也许,她已经看到了塞拉日后的命运。
又或许,她知道爱上圣斗士的女孩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谁知道。
事实的真相,早就随着赛拉的离开烟消云散了。
何况,命运倘若能随意更改,遥远的东方古人岂会提出“安之若命”一说。
(5)
塞拉是来自德尔斐的巫女,在圣域并不是秘密。
可教皇似乎并没把她当回事,待接受完侍女的统一培训,便把她丢去了天秤宫。甚至还专程让人传来口讯,让她未经传唤,不得离开天秤宫。
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对方又是高高在上的教皇,塞拉便忍了。
她忍了半年多,教皇厅那边始终没传来消息。就连天秤宫的主人,在得知她的故事后,也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整日唆使她亲自去见教皇。
“你见一见他又不会死。”来自东方的黑发男人双手抱胸,看向塞拉的目光里充满了鄙夷。
“万一他嫌我不守规矩,把我赶回去,怎么办?”
男人嗤了一声,“你这小姑娘真埋汰。”
“刘长安!你别以为你拿你那什么北方话骂我,我就听不懂!”
被称为刘长安的男人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枚铜币,放在手心里:“实话跟你说吧,老子巴不得你去教皇厅,省的你天天缠着我,问我家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说完,把铜币往空中一丢,掉下来双手接住,对着塞拉说道:“听好了,有字那面你去见教皇,没字那面,你也得给我去见教皇。”
“开——”
答案嘛,显而易见。
刘长安做人地道,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念头,主动提出陪他的巫女侍女一起去教皇厅。
于是,在来到圣域的第七个月,塞拉总算是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她提着比巫女服轻便不少的侍女服,踩着精致的绑带凉鞋,恭恭敬敬地朝高座之上的人行礼道:“初次见面,教皇大人,我是来自德尔斐神殿的巫女,塞拉。”
“那是你的曾经。”
塞拉微微一愣,对比起梦里的温和男声,现在的声音要严肃太多。
或者说,冰冷居多。
她迟疑地看向高座之上——那位身着黑红衣衫,头戴三重冠的迟暮老人。
“你来见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侍奉在您的左右。”
此话一出,不只是她身旁的刘长安,就连来此述职的处女座圣斗士也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黄金的三重冠很好地挡住了教皇的神色,塞拉看不到他的眼睛,自然无从知晓他此时的心情。
为了防止一语成谶,她犹豫地看了眼刘长安,敛敛眸子,向自己仰慕的人,展示了自己能留在他身边的倚仗。
“圣域的天秤座圣斗士,会为了保护平民而死。”
“你丫的咒我死啊!”
“我没有开玩笑,这是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的。”
塞拉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一本正经的态度,让刘长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皱着眉毛想要说些什么,余光发现高台上的教皇,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你的能力吗?”
问候的话语里,再无刚刚的冰冷,多出了几分惜才之意。
“我可以通过一个人的眼睛,窥探到他的未来。”
“那你看到他的死期了吗?”
塞拉摇了摇头,如果想知道精确到日期的预测,得看她会不会做相关的预知梦。
对于这番回答,教皇显然很感兴趣。他轻轻点头,答应了塞拉的请求,当场吩咐自己的侍女替她收拾出了一间屋子出来。
末了,他看着台下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有些略微责怪道:“你应该早点来见我的。”
(6)
如果按照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