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尧的御书房内,方承尧满脸疲惫的看着眼前的众人,房内的诸位大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发一言,忽然一个小公公来报:“圣上!尚书令求见!”
方承尧摆了摆手,示意将人带进来。
方景泽进来后,先是行了礼,随后将羁押沈安宁、阿月等人一事回禀了清楚。
邵盛听后冷笑道:“臣早就说,沈海那贼子在平川这么多年,少有败仗,却从没有打进过杞国一城一镇,一定有问题,如今看来果然是个通敌卖国的乱臣贼子!”
杜泉侧眼看了邵盛一言但却并未言语。
倒是陆柏思忖道:“圣上!我们和杞国虽在停战期间,但边境诸军不能一日无主,如今既已经派人前去捉拿沈海回京审判,那平川的军队还得有人接管!”
杜泉听见这话才上前道:“陆国公这话倒是多虑了!平川除了镇北侯还有诸位英勇的将士,想必是不会出现陆国公所说的慌乱!”
陆柏笑道:“杜侍中是指李万、张千等人吗?这谁人不知平川七将的名号,说不定他们就是一伙的未可知?”
方承尧揉了揉太阳穴,“那依你们说来,有谁能担此重任?”
陆柏闻言并未着急接话,而是用眼神示意了身后的几位官员,几人明白后其中一个上前道:“回圣上!臣以为边境守将责任重大,况且我们姜国三面临国,对于守将人选更是要谨慎选择,我们现在虽然有像陈将军这样的经历了多次战争的将士,但现在除了小陈将军外,却没有像样的年轻一辈的将士承接。”
方承尧抬头看着前方说话的人,那官员便接着说道:“陈将军和沈海之间也是关系匪浅,臣以为应当从朝廷中年轻一辈的有能之士中指派,一来为我朝培养可接替的下一代将士,二来也能压制沈海在平川的势力!”
话音刚落,几位官员便一一上前附和,方承尧讥讽一笑,有些不耐烦道:“那你们说说,有谁能去?”
几位官员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上前道:“臣以为陆正监陆元黄可以担此重任,陆正监在军器监担任正监已有半年,对各种兵器也很有了解,由他去接管平川,想必定有一番作为!”
诸位官员还未来得及附和,邵盛冷笑道:“难道我朝中无人,竟让他也能担此重任?”
陆柏平静道:“回圣上!承蒙各位抬爱,我孙儿愚钝,但为国尽忠之心天地可鉴,又自小习武,中书令反对,难道中书令有更合适的人选?又或是邵公子愿意前去施展雄才大志?”
邵盛气结,哼了一声回过头看向方承尧。
方承尧却是看着不远处的方景泽,他本就担心方景泽和陆家牵扯太多,如今看来难道是方景泽先和陆家通了气?
方承尧还未来得及多想,就听方景泽上前道:“圣上!杞国是我们最强的劲敌,如今虽然在停战期间,但为避免南洲的不幸再次发生,臣以为既然目前只有证据证明是沈家通敌,而没有牵扯到其他人,那平川的事宜还是先由平川的将领看管,不过为防万一朝廷是该派人前去监察。”
陆柏道:“魏王殿下宅心仁厚是天下之福,只是平川远离洛京,那李万、张千等人又和沈海如亲兄弟一般,若说这中间他们不知情那也未必让人信服!”
陆柏又看向方承尧道:“况且,据杞国使者所言,那沈安宁早已进了平川军营,上阵杀敌,可这么多年来,沈海送进洛京的军情中却从未提及,甚至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可见那沈海从未把朝廷,把圣上放在心上!”
方承尧看了一眼方景泽,随后揉了揉太阳穴,“朕会好好想想,先派人去缉拿沈海回京,另外由李万接替沈海之职,驻守平川,其余的再说,你们先下去吧!”
陆柏心有不甘,但看着方承尧的模样,也不得不忍下了,众人出了御书房后,陆柏睨了方景泽一眼就带着陆远离开了。
杜泉急忙往府中赶去,一路上不知在思量着什么,回到府上后便让人准备纸墨,自己则一路往书房去,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杜泉就叫来一个小厮,吩咐道:“你换身百姓的衣服,拿着这封信去一趟陵州遥崇江府,亲手将这封信交到江家老爷手上!一定要快!”
小厮见他十分严肃,也不敢耽搁,急忙应下后接过信就往外走,谁知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一人,小厮抬起头正要说话,就见面前这人是很久不在府上见到的自家公子,急忙收了话,低头道:“小的不知是公子!冲撞了公子……”
小厮话还未完,杜桢瞥了一眼小厮手中的信,打断道:“下去吧!”
小厮一边低头道谢一边往外走。
杜桢转头见杜泉站在书房门口,于是低头整理了自己的衣衫,上前行了一礼,道:“父亲!”
杜泉点了点头,走进了书房内坐下。
杜桢停在原处沉思了片刻,才跟着杜泉的脚步走进了书房,见杜泉没有说话便自己立在一旁。
杜泉见杜桢没有说话,既不催促也没让他离开,父子俩沉默了许久,像是在默默较劲。
过了不知多久,杜桢才率先开口道:“吞舟之鱼,陆处则不胜蝼蚁,镇北侯在战场上无人能敌,在朝堂上就如那蝼蚁一般,父亲当初坐看邵陆两家把持朝堂,就应该想得到如今的后果,现下以父亲的性子难道不应该旁观吗?为何还要掺和其中呢?”
杜泉瞪了他一眼,随后轻叹了口气,“受人之恩,能帮就帮吧!”
杜桢看着父亲,有些不屑道:“父亲如今还觉得追随的是位明主吗?”
杜泉像是对他这般语气习以为常了,只是淡淡道:“这朝堂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那个位置换个人来也是一样,你想要的,最终也未必会有!”
杜桢轻笑一声,“那父亲就且看好!我是如何得到我想要的!”
杜泉这才抬头看向儿子,神色复杂,正要开口时,就听外面传来声响。
“阿爹!阿翁!”
听见孩童的声音,父子俩十分默契地收了脸上严肃的神情,换上了较为柔和的面容看向外面,杜桢更是迎了出去,将孩童牵起。
“阿爹!”杜煖看向从书房走出来的杜泉,唤道:“阿翁,你和阿爹在书房做什么?”
杜泉一见孙女便笑了,“自然是在看你的功课如何了?来!跟阿翁说说!”
杜煖看了一眼杜桢,随后放开杜桢的手,机灵一笑,一边跟着杜泉走进书房,一边笑道:“上次阿翁和我讲的阿爹那篇文章,我还有几处不解,想请教阿翁!”
杜泉一愣,随后明白了孙女的用意,只是笑了笑,便拉着杜煖进了书房,留杜桢一人立在书房外,看着杜泉的后背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的宫中一个小公公疾步前行,一路到了御书房外,忽然见门外跪着方景渝,楞了楞,又急忙凑近门口的小公公耳旁耳语了几句,门口的小公公便急忙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方承尧正翻着桌上的奏折,一个小公公上前道:“禀圣上!太后娘娘请您移驾到懿祥宫,太后娘娘有事与圣上详谈!”
方承尧闻言,将手中奏折一丢,盯着前方的小公公,小公公见状立即跪到了地上,方承尧不知在想什么,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随后便起身往外走去。刚出御书房,就看到了已经跪了两个时辰的方景渝。
方景渝一见方承尧出来,急忙就要上前,奈何跪得太久,双腿已跪得发麻,“父皇!阿月绝对不会通敌的!这期间一定有误会!父皇……”
方承尧本就心中烦躁,一见他这样更是生气,便一挥衣袖离开了。
方景渝看着父皇离去的背影,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方承尧到懿祥宫时,见太后已将众人屏退,只一人带着白雪跪在那副菩萨的画像前,口中念诵着佛经。
方承尧抬手示意身后众人都退下,白雪一见方承尧来了向他行了一礼也跟着众人退下,一时屋内只剩母子二人。
太后依旧念诵着,方承尧抬头看向那副菩萨画像,等了许久,才开口道:“太后让我来,是为了让陆元黄接替沈海统领平川军队一事是吗?”
太后这才睁开了眼,方承尧上前将太后扶起,太后才道:“圣上是还在为上次陆家的事生气吗?”
方承尧道:“平川军队不比其他军队……”
太后上前给画像上了一炷香,“那看来圣上是有意要帮邵家了?”
“且不说陆元黄的能力就堪当大任,就是……”
“那邵家就有能力?”太后盯着画像道:“是,邵家是有一个有能力的,可惜已经死了!”
方承尧闻言,停下腰前的手紧紧攥起,“太后为何要这么着急?我的身体已是一日不如一日,这天下将来迟早是他们的!”
太后听后一楞,沉默了许久,方承尧抬头看向那副菩萨画像,“是,邵家有能力那位已经死了!可太后不要忘了,邵隆是为了阿姐而死!”
方承尧顿了顿后,又道:“阿娘!我并非偏袒邵家!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是听你的,可杞国虎视眈眈,平川军队是姜国最重要的一支军队,若陆元黄真的有这个能力可以执掌平川的军队,那我也可放手让他去,可他的能力,阿娘你还不清楚吗?”
太后盯着那副菩萨画像,突然笑了出来,倒让方承尧一惊,太后回头道:“邵隆是为了我的阿竹而死?那我的阿竹呢?又是为了谁而死?”
方承尧一楞,只看着太后慢慢走向自己,太后心痛道:“是我!为了救你,是我亲手将我的阿竹推了出去!是我亲手杀死了我的阿竹!可你呢?呵……到底是姓方,你就跟死去的方严一样,一样地不相信我们陆家!可你不要忘了!你也是被方严抛弃的!他带着罗氏和她的儿子在洛京外起义的时候,一呼百应,多么风光啊!可曾想过留在洛京的我们?他还立罗氏的儿子当太子!可笑!若不是我们陆家,他一个小小的主簿,如何能在洛京立足?如何能认识邵修齐?”
太后已经走到了方承尧的面前,她抬手指向那副菩萨画像,“是我为了救你,我亲手将阿竹推出去引开追兵!都是为了你!”
方承尧不敢抬头去看那副画像,索性将头转了过去,他一直不愿回想二十四年前,那日是洛京城最混乱的一日,原因为先帝方严揭竿起义,以致身处洛京城的自己和阿娘、阿姐三人被朝堂下旨抓捕,幸得外翁陆松搭救,将自己和娘亲、阿姐藏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宅子中。
谁知那日各路起义军打进洛京,一时城中混乱不已,有些人便趁乱打家劫舍,阿娘带着自己和阿姐东躲西藏,不幸遇见了一队土匪似的军队,阿娘将二人紧紧护住,躲在了一旁废弃的桌椅后,眼看着那些人越来越近,阿娘闭眼挣扎了许久,将阿姐推了出去,又立即捂住自己的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自己脖间,方承尧至今午夜梦回时,还会想起那时阿姐看自己的眼神。
方承尧这才缓缓抬头看向那副菩萨画像,回想起那时方玉竹被杀害时没有闭上的眼,她明明十分痛苦,却又很快明白了娘亲陆嫣为何将她推出去,她便拼命的往外跑,试图将那些土匪往外引,就像小时候她无数次保护方承尧一般。
后来邵隆找了过来,见到得却是未婚妻死不瞑目的样子,一向温文儒雅的邵隆从地上拣起了一把刀,发了疯似地朝那群杀害了方玉竹的人砍去,虽伤了几个,却还是不敌他们,败下阵来,死在了方玉竹面前,方承尧仍记得他死前为阿姐合上那死不瞑目的双目。
后来陆松带着沈海前来,才救下了方承尧和陆嫣。
方承尧见太后已经走向了那副照着阿姐而画的菩萨画像,叹了一口气道:“阿娘,那你呢?你又何曾真的信过我呢?”
太后冷笑一声道:“我不信你?那你真的像你说得自小就什么都听我的吗?你把苏映婷当成苏映婵接进宫,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是我亲自为她和方旭尧赐得婚!”
太后回头盯着方承尧又道:“你当初又为何接梁婉进宫?”
方承尧闻言沉默着,太后接道:“你想用梁磊来对付我?这就是你从小都听我的?如果真的都听我的,你当初就不会纳梁婉,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外翁,我的阿爹,那个在你阿爹都抛弃你,但他依然不顾一切地救你的外翁是怎么死的吗?是梁磊!”
“方严刚坐上龙椅,就要立罗氏的儿子当太子,那我呢?我才是皇后!我才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方家的,为何我的儿子就不能当太子?他把我的颜面置于何地?我阿爹为你去争取,却被梁磊带人去劫下,落得个被砍头的结果,所以他们的下场是他们应得的!”
方承尧看着太后越说越狰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大局初定,为了东宫之位,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