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秋铖一头雾水,拔下钥匙,“什么两个?就一个。”
徐子豪眨眨眼挑眉道,“你没看一小时前校网发的通告?”
“什么通告?”
“……自己看去吧,我不好说。”徐子豪咂舌摇着头走了。
赶紧拿出手机登录校网,首页滚动通知第一条赫然写着《关于美术系服装设计专业教授何幸阳与20××届服装设计专业xx班学生秦司霁处分决定》。难以置信点进去,内容简短清晰,竟然因为视频事件,决定双开?!
当日前后经历老大都跟他讲明白了,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他也看着不像,那个人根本不是秦司霁!网上不都说像江英先吗!
不对,这事有蹊跷,如果秦司霁真有问题,那么学校开除老二的时候为什么没一起开除秦司霁?而且相比之下,老二的行为更过分,开除他时都没发布处分通告,为什么开除秦司霁要大张旗鼓专门发布通告给所有人看?
就像故意栽赃,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重新打开宿舍门,关门锁好防人听到,给他哥打了过去,“哥,江英先是不是你公司的?视频里是不是他?”
戴珩津刚接完张广志的电话,安排秘书去公关组发布辟谣声明,“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果然是!不然他哥不会这么说,戴秋铖生气,“怎么没关系!就是他吧!趁夜来我们学校私会教授,被发现了就把脏水泼我同学身上!”
“同学?”
“别说你不知道,你们找的替罪羊,是我宿舍的,视频里根本不是他,再说就算是他,也没严重到开除吧?这么做不就是杀人封喉么?明星的名誉重要,那他别干损名誉的事儿啊!出了事就找人背锅,为了你这棵摇钱树不倒,普通人活该被冤枉?”
戴秋铖说的没错,且刺耳难听,戴珩津不悦,“国内的书念够了,想回家服从爸的安排了?”
“……”威胁很奏效,戴秋铖沉默了。
“你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吧?单靠自己能达到你当初对爸夸下的海口么?在校成绩好,到社会上也无用没大用处,白纸一张,重要的还是资源。”
“……”考上国内大学之后他爸执意让他出国不许入学,是他哥帮他说话才得以脱身,他当时信誓旦旦说毕业时会拿出让他爸另眼相看的成就,但学业繁忙,满足各项成绩优秀,成为校内佼佼者已属不易,眼下匀不出富余精力放眼未来。不过,大四时课业会相对轻松,他看上了傅一宇的创作能力,想要合伙搭建公司试验自身能力。正如他哥所说,他们在校内如小池锦鲤脱颖不凡,可社会是广袤无垠的大海,他们俩条鱼仔翻身跃进,自以为优秀,实则溅不起任何水花。
要想达到目标,兑现承诺,还得低头靠他哥。
“……我想开一家广告创意公司,有个人能力很不错,想让他跟着一起做。”
戴珩津等的就是这句话,很爽快,“可以,下周二晚上我有时间,见面聊聊。”
“……知道了。”空手见面必是不行,得拿出具体且优秀的策划方案,才能让这位刻薄的资本家慷慨解囊。
挂断电话,握着手机,双臂撑在桌面上,憋屈、不甘,还有对秦司霁的愧疚。
诸多情绪复杂交织心头,怒砸桌面泄恨,明知不该如此,可是……没办法。
世上无人能称自己真正大公无私,公正遵理。世界多彩并不是非黑即白,人情复杂之地,都是糊涂帐。
校园里多数议论这件事,秦司霁在外面晃荡自然也知道了,此刻跑到校长的办公室去质问,被告知校长下班走了,他又到何幸阳办公室,门开着,黑漆漆的只有电脑亮着,没人。
电脑还亮着,肯定还回来,秦司霁大步进去,注视视频里出现的那张单人床,有股时空错乱力不从心的仓惶感,人人都说是他,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转身看向电脑,粗略几眼,发现是自己那篇疑似被盗用的论文。凑近细看,为何已经提交发布了?明明还没改完啊?向上滑动鼠标再一看署名,竟然是他们的系主任李贺生!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盗取他人的学术成果!昔日何幸阳温和有礼、人畜无害的教授形象在秦司霁心中崩塌,跌跌撞撞奔向隔壁的临时工作室,开门,亮灯,工作台上的碎料还在,工具也齐全,狼藉之中,唯有他那件几乎完成的参展作品,不见了。
孤零零的空人台,亦如他此刻被抽去灵魂空荡的躯壳。
不过,拿走他参展作品的不是何幸阳,而是李贺生。
何幸阳发现后追赶李贺生至无人僻静处,“你到底还想怎样!那是小秦的作品!”
“你们都被开除了,还有心思计较作品?留在他手里也是无用,不如经我手宣扬出展,也不枉费设计它的初心。”
“你无耻!”何幸阳伸手去抢,反被李贺生推倒在地。
不死心爬起来再次抡拳上去,被无情按在墙上,头部撞击太大,头昏眼花,就听李贺生得意凶狠附他耳旁,“何老师,还是省下力气留着收拾东西。不必想着鱼死网破,即便你的小男友已经脱离风波,但我手里的原视频,如果像这次一样不、小、心、泄露出去,你和小秦同学就白牺牲了。”
何幸阳不甘心,“你也就只能欺负无财无势的我,我走后,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呵。”李贺生不屑,“你骂我恨我,又如何?不照样得乖乖低头做事?你离职也好,去我整理公司财务,一堆烂账看的头疼,去了好好干,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别妄想摆脱我的控制。”
李贺生用力按压教训后松开手,整理自己的衣服,“当狗了还不老实。啧。”
何幸阳久久才起身,浑浑噩噩回办公楼,往后天长地久,时日无望,一瞬动了自暴自弃的念头,但他还有父母,也放不下江英先,万一他死后,李贺生还不肯放过他,四处传播丑闻伤害他这些亲人怎么办?比死还绝望的,是想死却不能。
以为能安静的收拾东西离开他所热爱的地方,不料刚到办公室门口,发现灯亮着,他此刻最不敢面对的人像午夜厉鬼一样阴鹜恶瞪着他,吓得僵硬在原地,汗毛耸立。
精神遭受重创的秦司霁一步、一步,行尸走肉般靠近他,无形的黑暗笼罩弥漫开,“老师,你把我的作品和论文,卖给李主任了?”
何幸阳多想大声说没有,多想宣告世界他也是受害者,可他不能说,只能噙着泪,摇头,“对不起……小秦,我对不起你……”
秦司霁双眼愤恨,“老师,视频里的那个人不是我,你知道是谁,对吧?”
何幸阳进一步把门关好,“我也没想到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真的对不起……”
“不要再假惺惺道歉了!”秦司霁声嘶力竭到喉咙泛出血锈味,“我问你!是谁!到底是谁!”
何幸阳摇头,“我不知道,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秦司霁浑身气抖,可他生性不是暴力的人,良好的品行让他在极怒之下也无法向自己曾敬重的老师挥拳泄恨,恨不得咬碎银牙,“我没错,学校没查清楚事实,没资格开除我!”
秦司霁在网上查过了大学开除标准,老二是罪有应得,可他不是!
他决定明早蹲校长办公室门口,堵住张广志为自己正名,从何幸阳身旁擦肩而过,“我会把你们剽窃我的学术成果的事曝光,看清你们的嘴脸,以免日后再有人受害!”
到底是血气方刚心直口快的青涩少年,不懂闷声做大事,急于伸张正义缺少谋算,气愤着回到宿舍,满心盘算明早如何堵截校长,说明真相取消开除决定,却没想到,他走后,何幸阳深知自己已经回不了头,心里再多愧疚,也不得不给李贺生通风报信。
李贺生早有此意,便趁机指使他,“这很简单,明天若要对质,你死咬一件事,是他剽窃我的作品,就算视频的是事证据不足,凭剽窃学术成果这一条也足够开除他了。”
两人切断联系后,李贺生又紧忙拨通求助电话,把装清高的伪君子张广志也拉上他这条千疮百孔的贼船。
「第二天」
秦司霁正气凛然冲到办公楼,但何幸阳给他的副卡已经作废,他进不去了。
戳在大门口,无视往来人员的注目和议论,专注盯守张广志。
郎迟庭发现了他,径直走来,“在这里干什么?”
秦司霁眼前一亮,“老师,我被恶意开除了,何幸阳和李贺生联手盗窃我的作品,诬陷视频里的人是我,我要找校长说清楚,您帮帮我!”
郎迟庭看看周围,“人多眼杂,先跟我来。”
带着秦司霁刷卡进楼到他办公室,“你先在这里等,免得被保安轰出去。等校长来了我带你去。”
“谢谢老师,现在只有您肯帮我了。”
帮你也是帮自己。但郎迟庭不说。
悬石落地,张广志心情大好姗姗来迟,到他办公室楼层前还面带笑容,电梯门打开,一眼见到郎迟庭,楞在电梯里,郎迟庭伸手拉他,“校长今天晚了啊,让我好等。”
“……你没课?”
“有,跟其他教授换了,挪下午了,咱们先说说正事。”
“什么正事?”张广志隐约察觉他想干什么,故意借引子发挥,“身为教授,怎么能随便换课!你忘了自己的职责么!教书育人是根本!别成天琢磨旁事影响你的本职工作!”
郎迟庭横眼看他道貌岸然大言不惭,被训斥也不生气,“校长,您说的都对,但是把无辜的学生卷进来,以公谋私,人家苦读多年考上大学,就这么不明不白被开除,教书育人、为人师表?嘶,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来着?我怎么有些读不懂了。”
张广志沉下心,冷言冷语,“你想干什么?”
郎迟庭拿起手机,“过来吧。”
张广志蹙起眉头,严肃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郎迟庭笑呵呵,“校长别紧张,不过是一个找我帮忙的学生。”
秦司霁很快出现,被质问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开除自他,张广志丝毫不怵,因为早在昨晚接到李贺生电话后,紧急联系信息老师改了处分决定书的部分内容,把涉事绯闻,改成了秦司霁剽窃教师作品,情节严重,予以开除。
他让秦司霁自己登校网去看,秦司霁难以置信,“明明是他们盗窃我!你们是一伙的!我报警!”
“报警要有证据,人证物证,你有的我们都有。你没有的我们还有,凭你一个学生,赢不了。”
“你这种人也配当校长!你就是这口锅里最大的那颗老鼠屎!”
郎迟庭也没料到他们敢明目张胆地颠倒黑白,“这么做过分了吧?一点良心都没有了?哪怕改成记过,允许他继续读书……”
“你看他还有想继续读书的样子么?这事儿没商量,今天必须离校,秦同学。闹大了只会让自己难堪。”张广志转眼看郎迟庭,“别总惦记以前的恩怨,既然当初认了,别再生事。否则对谁都不好。”
秦司霁心灰意冷,这点钟大家都去上课了,只有他,已经没学上了。
回想短短几天经历的一切,似梦一场好不真实,他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始作俑者,何幸阳,三字深深刻印在他心上,发疯一般跑到何幸阳办公室,门大敞四开,里面的私人物品都收走了。
他走的倒是痛快,秦司霁嗤笑,慢慢走向窗口,打开窗让风灌进来,凉风扑面,昏胀的头脑依然无法清醒,麻木困顿想着,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就能,引起关注,让人们反思,调查这一切,还他清白?
他正陷入混乱,楼下经过两个女学生,“诶你听说了吗?美术系那个事。”
“什么事啊?”
“我听他们说,那个被开除的姓秦的,偷何教授和李教授的论文,改成自己的,被发现了还去何教授办公室把人灌醉,拍那种视频威胁何教授。”
“啊!那个视频!原来是他故意的?”
“恩的,所以帮他传播视频的那个人也被开除了嘛!听说是跟姓秦的一个宿舍!”
“天啊,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害得何教授也被开除了!我还挺喜欢何教授的!真是倒霉!”
“就是!我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呕!”
秦司霁双目紧盯谩骂调笑自己她们走远,罢了,看看他都被传成什么样子了,如此糟糕的校园风气,即便他此刻大头朝下一了百了,只会亲者痛仇者快,这里没人在乎他的清白,只会觉的他“罪有应得”。何必为了这些人放弃自己,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