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酒对江枫突如其来的颓废见怪不怪，以前给他讲知识点也不是每次都顺利。

他不急着让对方做决定，听完江枫的回答便继续找需要的那本笔记。

十中规划的一轮复习是到一月结束，现在还是回归课本，梳理系统知识的部分。

温予酒一直按照自己的进度来做题和复习，但因为多了一个江枫，自己也不自觉的放缓速度。

男孩子和他说完话，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其他同学都自觉开始早自习。

坐在他们前排的人这时候回头问他：“温神，你作业交了吗？”

“还没，”温予酒从抽屉翻出昨天布置的作业，递过去，“谢谢。”

“顺手的事，”男生接好了他那一沓作业，又扭头看了看没动静的江枫，“枫哥的需要交吗？”

温予酒也跟着看过去：“他应该没做，不用管他。”

今天的气温低至零度，所有人都是懒洋洋的状态，上课都没什么精气神。

老师也拿他们没办法，见他们实在没什么学习的兴趣，便有任课老师空出一节课给他们放电影。

温予酒靠着椅背，望向讲台的多媒体。

这节是生物课，播放的也是与生物有关的电影。

坐在他身边熟睡的江枫一点没有被影片声音影响的迹象，始终保持着脑袋埋在臂弯里的姿势，偶尔在课间动一下。

为了营造看电影的氛围，坐在两边的同学把窗帘拉了起来，教室里的大灯也关掉了。

台上的多媒体闪着光。

温予酒偏过头朝右边看过去，他的同桌只露了个后脑勺，还有两撮头发被他的手臂挤压得翘起来。

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看电影，享受来之不易的放松时间，生物老师也把讲台的板凳搬到过道中间，陪他们看。

只有角落的人不专心。

窗外的雨直到中午也没有要停止的趋势，贺知川趴在走廊的窗边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继续点外卖解决午饭，又去问了一下温予酒的意见。

他的好兄弟难得在发呆，贺知川叫了他好几声才给反应：“可以。”

一下课何念念就过来把江枫拽走了，男孩子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被拉着手臂也没什么反应，走到半路还打了个哈欠。

贺知川在他的位置坐下，把手机掏出来问他想吃点什么。

十中最近放松了中午对高三手机的管制，准许可以在午休时间点外卖。

不少人也看见雨不停决定留在教室，都在跟自己的朋友讨论要吃些什么。

温予酒顺着贺知川点开的店铺，随便点了一份粥，又在他问要不要加一杯饮料的时候摇头。

平日会踩点回教室的同学们，都在半小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趴下睡觉。

屋外的冷气和屋内的暖气成为困倦的原因，江枫还是和前几天一样带回来了一个汉堡，又多出了两罐热饮，回到教室把其中一罐放到他同桌的面前。

温予酒不知所以的抬头。

学校的小卖部在周二推出了热饮，不过价格比起其他普通的饮品来说并不美丽，而且还需要等待饮品加热，但还是很受学生们的欢迎，一遇到大课间便排起了长队。

他的眉眼还带有显而易见的疲态，压着眉散发出不好惹的戾气，看到温予酒疑惑的目光还是好心解释了一句：“周一的回礼。”

温予酒周一给了他一杯热牛奶。

江枫坐下来：“小卖部只有这一种，要是喝不惯就丢了。”

热意隔着铁皮也感受明显，温予酒的指节覆上去，本就温暖的手又新添了几分温度。

铁皮罐上印着‘丝滑拿铁’几个大字，对他来说算是甜度超标的那一类咖啡，但温予酒还是把拉环打开了。

江枫留给自己的那一罐是水果牛奶，他还没有开。

经过加热的咖啡味更浓，飘出来掺着牛奶的甜腻，温予酒第一次尝试。

他似乎这几个月来，都有不同新的尝试。

温予酒对他说：“谢谢。”

睡了大半个白天的同桌，终于还是在下午第一节课被制裁了。

语文老师下了讲台走到他旁边，用课本轻轻在江枫的后脑勺敲了两下，等到男孩子蛄蛹几下抬头，笑了笑对他说：“来，起来背一下《蒹葭》。”

江枫思绪还落在空虚里，嘴巴动得比大脑还快：“蒹葭苍苍……”

背完《蒹葭》，任课老师又抽背了《赤壁赋》，直到江枫在背书途中清醒过来，班上的所有人都扭过头朝他这里望过来，语文老师才笑眯眯的放过了他。

“好好听课。”

桌上摆的还是上午第一节用的数学必修，江枫在椅子上呆坐了好一会，才从书山抽出语文必修。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温予酒，对方在老师离开之后，又从课本底下拿出与课程毫不相关的笔记，正在往上面写着什么。

江枫撑着脑袋对向他：“老师不是说了好好听课吗？”

温予酒面不改色：“在听。”

江枫不信：“那现在在讲什么？”

温予酒这才抬头看他一眼：“文言文虚词含义。”

他回答的太快，江枫转头去望多媒体，上面果然放着文言常用虚词内容，老师正在用《阿房宫赋》作为引用举例。

江枫又迅速转回来，温予酒已经把笔记翻到了新的空白页，继续往上填内容。

江枫：“……”

同桌在学习方面真的很强怎么办。

直到第二节下课，下了五天的雨才逐渐转小，在教室里待了五天的学生们纷纷跑到走廊呼吸新鲜空气。

虽然暖气吹得很舒服，但外面的冷空气享受一下也未尝不可。

温予酒把重新整理好的单科笔记递给旁边低头看解题步骤的同桌，江枫在语文课上被喊醒，就没再出现困意，索性开始听课。

甚至在化学课上做了习题的笔记。

虽说是在看题，但半个注意力还是放在其他地方，瞥到伸过来的手便把脑袋转过去。

“新的学习资料？”他随口问。

温予酒没否认，嗯了一声跟他说：“一些必考点。”

江枫：“谢谢谢谢，温老师真尽责，人真好。”

温予酒说：“下周给你几张相关的试卷。”

理科需要记牢基础知识再进行做题巩固，江枫这几天的刷题强度比前两个月还要大，但也差不多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做题。

头两天还看得头昏眼花，后两天就完全适应了。

他把笔记和好几套试卷塞到一块，继续对温予酒说：“周末还是上课吧，正好我有点事要问南哥。”

落下的知识实在太多，就算用上晚自习的时间也不够他学，平常还要多花心思在学习上，江枫感觉自己快和课本融为一体。

连他母亲前几天给他发的信息都没有回。

从上次和于淇见面，到现在也过了一个月，他的父母都没再来找过他，但月初的生活费还是照给不误，江枫偶尔会点进软件看一眼自己的存款。

兼职得到的钱不多，但和之前接游戏单的钱合在一起，足够他的花销。

现在他的心情还算不错，江枫这才点进去看于淇发过来的那条短信。

-月底可以回来给妈妈过生日吗？

如果是去年的他或许会答应，但现在不一样了。

和江柘不同，他在私下里还是会给于淇面子，会和他母亲好好说话，却不代表江枫对她没有怨气。

或许现在已经不是怨气了，因为他不在意了。

江枫每一次气场变化都很明显，温予酒从书里抬起头，望向身边冷脸盯手机的男生：“题写完了？”

他把笔记给江枫的时候，顺手又给了他两道新的计算题。

江枫一下子从情绪里抽出来，沉默半晌拿起笔：“……还没。”

周五最后一节是例行班会，唐德没急着公布这周的大扫除分组，而是给班上的崽子们公布了新的消息。

下周会进行联考，以及因为元旦正好赶上是十中建校百年，校方要求每个班级都在跨年晚会出一个节目，就连高三也不例外。

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唐德先是给他们宣布了跨年晚会的好消息，又给他们宣布了要考试的坏消息。

二班的学生们心情跌宕起伏，最后还是悬在了高空上。

吴越祺捶胸顿足：“老师你真的很会让我们坐过山车。”

唐德背着手，笑眯眯的在最边上的那块白板写下联考的时间。

他敢两个消息都一齐告诉孩子们，也是因为自己班上的崽子不会因为娱乐活动而不顾学习，每次考出来的成绩都让他很满意，现在其他班的班主任估计只公布了要考试的消息。

何念念听到要准备节目表演，立马转头往江枫的方向看过去，两眼放光。

江枫只关注到了下周要考试的消息，正在听温予酒给他讲双曲线，脊背莫名感受到一股凉意。

他猛地挺直了背，环顾四周。

温予酒停下要往下一处要点指过去的笔：“怎么了？”

何念念在江枫抬头的时候便转了回去，班上的人都在听唐德讲话。

江枫又低下去重新看回试卷，眉毛却不自觉蹙起，小声道：“有种不祥的预感。”

讲完考试的消息，唐德又拉回正题，把大扫除名单放出来，这周又轮回了江枫和温予酒这边。

这回两个人都负责教室的清洁。

教室外的走廊挤满了负责打扫和没有打扫任务的学生，因为雨势停止，小部分的人都站到栏杆边，不让自己占位置。

两个人都高，唐德让他们各自负责一边的风扇，又分了两个男生帮他们扶着桌椅，确保稳定。

积攒了两个月的灰尘用干抹布擦拭掉，江枫又接过递上来的湿抹布擦过一遍。

他刚从高处回到地面，不知道是谁在走廊喊了起来。

“下雪啦！”

因为要打扫，他们把面对走廊的窗户推开了，在教室里的人也能清楚的看见外面的景色。

天空有变黑的趋向，从灰蓝转变为暗蓝色，飘落下肉眼可见的白。

江枫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走到温予酒的边上，跟旁边帮忙扶着椅子的人说：“我来吧。”

对方明显对雪感兴趣，听到江枫这么说也不过多推辞，问了两句便说：“谢谢枫哥！”

扭头就往走廊跑。

温予酒刚用湿抹布擦拭完风扇，想要一块新的干抹布，才伸手还没来得及开口，底下帮忙的人已经把东西递交到了他的手上。

擦东西没那么麻烦，他三两下擦完便弯腰准备从上面下来。

扶着椅子的人又适时提醒了一句：“小心点。”

他这才发现帮忙的人变成了江枫。

干完手里的活的人都集体跑到了走廊上，去看落下来的雪。

江枫把抹布统一丢到脚边的小水桶里，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人挤人，抱臂靠在桌边，等乌泱泱的人群散去。

温予酒望向窗外的初雪，通过窗户的反光看见身边的人打起哈欠，完全不在状态：“不喜欢下雪？”

“一般，”江枫回答的漫不经心，他瞥了一眼旁边反手撑着桌边的人，“你喜欢？”

认识景昔白和靳南以后，每年冬天有节假日，两个哥哥都会带他出去玩。按照景昔白的解释，冬天出门除了冷一点没什么缺点，至少乱跑也不会出太多汗，黏在身上难受。

在他提出能不能减少乱跑的次数后，他景哥很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爆栗，说带他出门玩还不高兴了。

温予酒又垂下眼，目光里，身侧的男孩子的肩膀和他的靠在一起，本人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虽然彼此穿的衣服都多，但触感依然明显。

落下来的雪越来越大，已经有老师从办公室出来，朝教室的方向走，通知他们收拾东西可以离校。

走廊的人群还是没有挪动半分。

温予酒不经意的往左边倾了一些，江枫感受到重量，看了他一眼。

温予酒说：“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