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换了一种形式在提醒自己,时刻提防只有利益关系的人。
怪不得他会选择用珍珑棋局来暗示,那是曾经淋过雨还惦记着替她撑起一片晴空的御敌伞。
强打精神整理备份好今晚的战果,累到大脑发麻的她独自躺在床上,静悄悄的咫尺令她难得还清醒着的心底空落落的。
平时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那股忠诚守护在身边的气息总能嗅探得到。
到了这个不眠之夜,却再无迹可寻。
当终极战鸣金收兵后昂首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精神高度紧张的她差点晕倒,多亏周围的人眼疾手快,把她扶回了办公室。
歇了半晌,她才从获胜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自己能坚持到今天,孔令麒绝对功不可没。
没有他多日的悉心照顾和这次的指点迷津,她恐怕不是早已猝死在办公桌前,就是和那些心理素质不够强大的合伙人一样自闭成疾了。
现在的他,会不会又在家里演奏锅碗瓢盆交响曲,静候她凯旋而归的佳音呢?
点开手机上的监控,整个别墅里安安静静,每间屋子都没有人在。
这个时候应该是保姆外出买菜的点,他还没有回来吗?
闲着没事的她无意间戳到了前几天的录像,客厅里一段记录自己折腾他的画面突然跳了出来。
她吓得立马暂停,赶紧环顾了一下四周,火速把办公室的门关好,又溜回桌前再次打开手机。
屏幕上的她两眼通红,像被操纵了意识一样疯狂撕扯着身下的他,粗暴的动作直看得自己脸红心跳。
那个完全处于猛兽扑食状态的她重重咬住他舌头的瞬间,捧着手机的她下意识也捂上了惊恐欲呼的嘴。
一道猩红沿着他无法闭合的嘴角滑落脸颊,卡在她毫不留情的双手中艰难喘息的喉咙里哀鸣不断。
失去求生力量的虚弱肢体,仍然在绝望之下还在维持阻挡她随时摔倒的本能。
当困在持续激烈攻势里最终体力不支的他昏过去的时候,屏幕前噙着泪水的她忍不住喊了出来。
“孔令麒!你醒醒……”
全身上下几乎布满蹂躏痕迹的他,如同弃在地狱门口接受鬼卒验货的亡灵。
而尚未从酒精蛊惑中清醒过来的狮魔,胡乱蹭了几许他停止反抗的身子,也疲惫地趴下沉沉睡去。
扔掉手机的她,伏在桌面痛哭了很久很久。
酗酒害人不浅,断片更是雪上加霜。
她也许是真的出现了幻觉,误把他当成套路自己的那波人前点头哈腰,人后翻脸插刀的两面派。
又或者,是看到了智商掉线而不自知的自己悔恨交加,偏偏他也扮演过类似的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角色,悲催地成为了挨揍的替罪羊。
无论一开始迷乱的执念意图如何,她都有愧于心。
为了她能轻装上阵去专心备战,他究竟默默承受了多少本不属于自己的罪,编织了一个个善意的谎言,肩负起后方稳定军心的重大使命。
沉迷于翻身仗的她,多长时间没有听见他活泼顺从的话语了?
一直想用事业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小总裁,宁可中途休假转移阵地全方位去伺候她,并且始终毫无怨言。
这个军功章,有她的一半,也有他的。
此时此刻的无名英雄,究竟身处何方?
证监会人员的一通电话,带来了关于今天谈判的最新审查结果。
鉴于整场事件恶意发酵的缘由,是那个投资商的个人不当操作和项目方未经董事会商议擅自更改原始合同条款导致,并非来自所有投资人的意愿,责任就不用分摊到各人或者大股东主担。
之前的资金可以暂停,待项目方底细彻底查清,证监会再公开报告结果,为他们澄清实情和圈里日后避雷,包括自主决定是否续资和追回之前谈妥的违约金。
喜极而泣的她等不及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但又怕他正在谈事打扰到,只是把追踪定位先打开,想看看他到底在哪里。
屏幕上显示的目的地,竟然是医院。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当她风风火火地冲进病房,把正在量血压的医生都吓了一跳。
匆匆向医生道了歉,她望着躺在病床上对她微笑的孔令麒不知所措。
“行了,血压也正常。先休息一下,过一会开始。”
她赶紧拦住医生询问:
“医生,麻烦问一下,他这是怎么了?”
“你是……病人家属吗?”
“对,他是我丈夫。”
“他以前是不是腰椎受过伤的?”
“有出过一次车祸……”
“目前的情况,是腰肌有了一定程度的劳损,造成腰椎间盘突出了一小部分。他最近有做什么重体力活吗?”
她还在犹豫如何答复,一旁的孔令麒抢过了话题。
“我去搬了几天重要物资。”
“既然有过旧伤,应该注意休息才是。看你拍的片子,周围的筋骨一直都是紧张状态,这是什么物资值得连续搬成这样了?”
他没再吱声了,默默把自己藏进被窝里。
她忍住心里涌起的酸楚,强作镇定地问道:
“那接下来要怎么治疗呢?”
“现在先打一针封闭止痛,观察一段时间的后续。如果保守治疗效果不佳,必要时再考虑手术。”
“先帮病人调整好情绪,五分钟后开始。”
医生走后,满怀愧疚的她拉着他的手坐下来,刚要开口,他先抛出了惦记多时的问题。
“姐,是不是仗打赢了?”
“不敢说全盘赢,但也是取得了阶段性胜利,真正扭转了局面。而且不是烟雾弹了,是确确实实找到了破绽……”
“太感谢你摆的珍珑棋局了,关键时刻一语惊醒梦中人,你是这场大战我方逆袭的功臣军师啊!”
“别逗了,我哪有那么神……”
“我是说真的。”
见她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他也不再推辞了,不由得握住了那双略显颤抖的手。
“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悟出来和算对了,巧妙走出对方混淆视听的迷宫。什么局能难得倒你这样的密室逃脱大神呢?”
想起当初像个无头苍蝇在坍塌的密室里慌得一批的他,如今化身指引自己破解死局的灯塔,百感交集的她禁不住潸然泪下。
他只是笑笑,轻轻活动着她书写僵痛的手指。
“有希望就好,只要最难的一步迈对了,后面就不怕了。”
“对不起,这些天让你受苦受累了……”
“不,我应该谢谢你。”
“为啥?”
“姐,我以前轰轰烈烈创业那么多次,哪次失败都是自尝苦果,没人觉得我会成功,也不会陪我走到最后。这次能帮上你,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渡劫上岸,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结局……”
“或许就像你原来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把自己贯穿到整个局里去充当那块跳板,没准真能收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连连点头的她,将这个大智若愚的小军师慢慢拥入了怀里。
“这次多亏你了……腰还疼吗?”
“有点。”
“以前打过封闭吗?”
“没有……”
再次出现的医生,和她一起扶着他转移到了担架床上,共同前往注射室。
路上她一直牵着他出汗的手心,目送到那间隔断消毒水味道的小门缓缓合上。
仍然不放心的她,透过玻璃旁一条没有遮严的小缝偷偷瞄去。
这个角度刚好只能看见他的背,垫着枕头的腹部抬高了脊柱,医生在一点点触诊确定具体患病的区域。
“这里一片都疼对吗?”
“对……”
“炎症不轻,以后该进一步检查还是得来。你这是去搬了多重的东西啊?”
他又没动静了。
门外的她暗下决心,等熬过这段,就重新回归健身房。
发了一会呆的她反应过来,医生已经完成骶骨附近的消毒了。
混合了麻药与止疼剂的液体在半透明的筒内逐渐升起,比平时长许多的针头看得她心跳加速。
当寒星没入皮下的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小伙子,放松点,你太紧张了……”
“很疼,慢点……”
“药扩散到神经就不疼了,别担心……”
“不是说有麻药吗,怎么没有感觉……”
“吸收要时间的,主要是你这个地方神经压迫挺长时间了,所以相对敏感……”
“我帮你把药上下左右打全面一点,坚持一会就好了……”
急促的呼吸声听得她提心吊胆,感觉那支药水迟迟输出不尽。
特别是针头拔出来的那一刻,他倒吸一口凉气的低吟清晰可闻。
她恨不得进去替他分担一部分痛苦,毕竟从自己战斗到现在,貌似真枪实弹全部攻打在了他的身上。
舌尖的碾磨、腰上的负重、睡眠的欠缺、内心的担忧,再加上治疗的阵痛,一系列如同受刑的经历下来,她真的害怕他看似结实的身体承受不住。
几分钟后,医生通知护士将担架床送了出来。
她赶紧过去一看,趴在床里的他,估计是麻药抑制的后知后觉,居然已经打上了瞌睡。
轻轻盖好他背后的毯子,她小心推着车上的护栏,慢慢回到了原来的病房。
被腰痛折磨了接近两天的他,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一觉睡到了天黑才揉着打架的眼皮醒来。
他吃力地转过脸,看到不再是忙碌皱眉神情的她,又是发自内心地欣慰一笑。
“醒了?还疼吗?”
“好像还没有感觉,那些药的后劲够大的……”
“我已经叫阿姨准备营养餐了,现在也该轮到你好好补一下了。”
“我有什么可补的,又没烧脑,也没少块肉,睡一觉就好了……”
“你还要陪我走一辈子,记住,是走。我不允许你对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他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
改成侧卧体位的他,一口口极其缓慢地接受她耐心的投喂。
伤痕累累的舌头总算快好了,但是细嚼慢咽的习惯也留下了。
她踌躇了半天,才问出了心里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舌头的伤是我造成的?”
“谁让我说错话了,挨点罚是应该的。”
“这还叫挨罚?好歹做点正当防卫啊。要是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后半辈子都没法安心了……”
望着她欲哭无泪的眼神,他满不在乎的目光逐渐暗淡了下来。
“姐,我错了……”
她还是心软了,放下碗拭去沾在他仓鼠般鼓起腮帮上的残沫。
“这次错在我,不该把对敌人的怨恨发泄在你身上;也不该一直忙于打仗,忽略了你的感受。”
“尽快把腰养好,我还等着你一起去见证彻底反败为胜的纪念时刻呢。”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向她伸出了一只小指头。
“一言为定。拉个钩?”
她笑着卷住他肉乎乎的手指,拇指盖章的同时,也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夜深了,卸下多日压力的程蔓,在陪护床上睡得格外沉。
然而主位的孔令麒,又开始忍受卷土重来的煎熬。
褪去麻药防护的内部组织,尚未完成激素渗透的修复,一阵阵丧失抑制的熟悉闷痛蔓延开来。
起初还想稍微换个姿势转移一下注意力,但架不住放射到整个腹部的侵蚀,他还是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响起的警报惊醒了睡梦中的她,赶紧凑过来摸着他的后肩询问。
“怎么了?不舒服吗?”
“姐,我疼……”
背对蜷缩的他看不见表情,病号服上隐约透着的汗湿已经告诉她情况不太乐观。
“我去帮你叫医生过来……”
“我刚刚按铃了……”
护士端着托盘进来了,给他放上了体温计,小心掀开衣服检查白天进针的地方。
无菌纱布下微微泛青的针眼没有什么异常,倒是腰椎附近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