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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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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睫羽微颤,那玉簪在宁晏礼手中,李慕凌为何会突然问到这个?

“世子殿下怎的会突然问起那玉簪?”青鸾作出颇为惊讶的模样,“那簪子从入东宫后就一直未见,不知放在了何处,前些日子我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还找不着,正为此事忧心呢。”

随后她垂眸道:“殿下知道,那是阿母留给我的遗物,若要就这么丢了,来日我还有何颜面去九泉下与阿母相见?”

“阿鸾……”李慕凌见她如此,心中不由一动,安慰道:“我只是久未见你戴那簪子,故而多嘴提起,阿鸾莫要伤心了。”

青鸾缓缓颔首。

李慕凌反倒松了口气,猜测宁晏礼应是于宫宴时对青鸾生了疑心,才派人偷了那簪子试探于他。

回想今日宁晏礼拿出那簪子后并未有所表露,想来应是试探无果。

“你在宫中一定要倍加小心,那阉狗心思极细,一直在找王府埋的暗线。”李慕凌嘱咐道:“军师为玄武所设的替身已经被他除去,他定会将视线转移到你们另外三人身上。”

青鸾眸光一亮,看来那赵鹤安果然不是真的玄武。

真正的玄武,应该还隐藏于朝廷之上。

“玄武的替身?”她装作疑惑道:“那白虎与朱雀可有替身?”

李慕凌道:“你们四人中,只有玄武身份特殊,他若没有替身,做起事来极易被人发现,那王府长久以来下得这盘大棋便前功尽弃了。”

青鸾刚要再问,却见远处走来两名宫婢。

“此处不能再留。”李慕凌用口型对她说道。

青鸾约莫着时间,若再问下去,东宫那边也会发现她不在宫内,长此以往难以解释,定会叫人生疑,遂待那两名宫婢走远,她便先一步离开假山。

只是她一时心事太多,却没注意那两名宫婢之一,在不远处悄然折返,看着她回到东宫后门,李慕凌又从假山疾步走出,才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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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后回宫第二日,李昭照例要去长寿殿请安,青鸾与白芷刚为他穿戴整齐,白薇便匆匆进殿,礼道:“殿下,刚刚太后娘娘派人来传,说今日的请安免了。”

“请安免了?”李昭疑惑道:“通传之人可有提到为何?”

青鸾向殿内其他宫人使了个眼神,待几人退下,白薇走到她与李昭跟前,低声道:“回殿下,据说是陛下下朝之后去了长寿殿,又与太后娘娘大吵了一架。”

太后皇帝母子二人这番反应,青鸾倒并不意外。

昨日陈太后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到廷尉把前夜相关的人证灭口,她死保淮南王府的态度显而易见,李洵为此已与她大闹一场,气得连晚膳都掀了。

昨个夜里,李洵大约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连夜派人送了三尺白绫、一把匕首,以及一杯毒酒到漪澜殿,却不想李淑妃撕了白绫,砸了毒酒,熬到天亮,宫门一开,淮南王府竟送来了免死的丹书铁券[1]。

那是当年为表李鳌于淮水救驾,陈太后赐予淮南王府的,想来李鳌也是怕此事再闹下去不好收场,才不得已将这传家的宝贝搬了出来。

可是如此一来,李洵的怒火找不到出口,就免不了与陈太后再度冲突。

“陛下的火气,恐怕这阖宫上下只有太傅大人能劝得了。”白芷道:“但奴婢听说太傅大人今日告病,连早朝都没上。”

宁晏礼病了?青鸾长睫一颤。

那人铁打的心肠,连在身上插刀见血都不形于色,什么样的病会让他在这种时候连朝都不上?

那日审问她的时候,他还一副唇红齿白的模样,倒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太傅告病?”李昭一听宁晏礼抱恙,脸上顿时现出担忧之色,“可请御医瞧过了?”

“陛下前后派了十几位御医到太傅大人府上,可都叫府中长史托辞打发了,最后只有霍大人进去,这会子还未回宫呢。”白芷道。

“太傅大人竟没在宫中?”青鸾颇为惊讶。

宁晏礼自入门下省以来,虽不用时时伴驾,但李洵仍叫他居于宫中,他本是宦臣,也没那么多忌讳,外面偌大的宅子放了许久都未用过,这次他竟突然住到了宫外。

莫不是真有什么隐疾发作,怕在宫里走漏风声?

白芷颔首,“奴婢听御前的人说,太傅大人昨日午时出的宫,入夜也没回来,一早才派人告假,许是近来忙碌,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太傅平日公务繁杂,本就辛劳,本宫还将功课频频送去叨扰,叫太傅不得休息,本宫真是思虑不周。”李昭小脸皱成一团,坐回案前自责道。

“……”想到宁晏礼极尽敷衍的批语,青鸾不想打击李昭,只得微笑安慰道:“殿下无需自责,太傅大人也是尽了身为人臣的职责。”

李昭撑着下巴思忖片刻,而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青鸾道:“那便去库房取些补品送到太傅府上,也算聊表本宫心意。本宫出宫不便,此事由你代劳最为合适。”

“……”青鸾笑容登时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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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宁府。

日光透过雕花窗柩打进殿内,勾勒出熏香弥漫的轮廓。

“怎么燃这么重的香?”霍长玉伸手在空中挥了挥,皱眉道:“夜里还是睡不安稳吗?”

“谁放你进来的?”纱帐内传出低哑的问话。

霍长玉将木窗推开,回头道:“你觉得他们几个拦得住我?”

一丝微风夹杂草木清香灌入殿中,白纱轻盈摆动,映出帐内人影,“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宫便说我只是稍染风寒,明日就可正常上朝。”

“你眼下这副样子如何上朝?”霍长玉道:“我已为你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你且在宫外养上几日再回去罢,宫中那边我自会交代妥当。”

“此时正是让李洵与陈氏反目的最好时机,我怎能在此耽搁?”掀开薄衾的窸窣声传来,一只指节修长的手将纱帐拨开,或许是过于白皙,手背上的脉络清晰分明。

宁晏礼散着如缎的墨发,披着外袍走下床榻,素白的寝衣衬得脸色有些苍白憔悴,“北郡的战事一触即发,绝对不能让陈暨和李鳌在朝中占了先机。”

霍长玉急道:“什么先不先机的?我已听屠苏说了,你这已不是第一次晕倒,你日日不得安枕,前日又连着熬了整夜,纵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的!”

宁晏礼俯身坐到案前,树影隔窗投在身上,挡住半张侧脸,“你今日前来也好,便帮我与长翎传信,此次若是与北魏开战,他必要率镇北军拔得头筹,才能彻底断了李洵在戍边之事上对淮南王府的依赖。”

“我现在同你说的不是朝堂之事,亦不是边关之事!”霍长玉见他头也不抬,只顾自润笔,声音不觉提高了两度:“你三年前替陛下挡那一剑本就伤及内里,如此消耗下去,你还要不要命了!”

三年前,李洵在雍州巡游途中遭北魏细作刺杀,宁晏礼为得李洵信任,用苦肉计硬是在那利刃袭来时挡在了李洵身前,那一剑虽避开了致命要害,但仍伤及腑脏,生生用汤药吊了半年才见起色。

霍长玉话音一落,偌大的府院除了风动枝叶的沙沙声,就剩偶尔几声叽喳的鸟鸣。

寂静中,屠苏为首的几名影卫围在殿外,不禁对他纷纷暗赞。

一只青雀从他们头顶飞过,在半空兜了一圈,收翼落于窗前。

案边铜炉沉香袅袅,宁晏礼刚落下的笔锋稍顿,他抬起长睫,看向霍长玉,平静道:“我的命早在十六年前就交代在了淮水之滨,你知眼下有些事,我看得比性命更重。”

言语冰冷坚硬,上挑的凤眸中没有一丝波澜。

霍长玉看着那双眼,腹中备好的说辞,此刻却突然一句也说不出了。

他凝视着那张清冷苍白的面孔,良久,才重重叹了口气道:“你为何这般拼命,我自是明白……可是你也要珍重自己的身子。”

“我的身子,我心中自是有数。”宁晏礼再次提笔蘸墨,淡道:“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

此言一出,噎得霍长玉不禁瞪了他一眼,自己当初怎么就弃武从医,跟在这冰山身边操这样的窝囊心了呢?

宁晏礼低头将信写完封好,递了过去,“北魏屡次来犯,李洵早有反击之意,我会在朝中主战,并上书力荐长翎为主将,但我想陈暨定会从中阻挠,推李鳌或他陈氏之人,届时还需霍将军从旁相助。”

霍长玉“嗯”了一句,接过信,“听父亲说,今日上朝陈暨的态度已很明确,但不知李鳌如何看待此事。”

宁晏礼道:“如今北魏侵犯的皆是北郡襄阳一带,未从淮水犯进淮南,他李鳌也许还打着作壁上观的主意,毕竟现下淑妃的事已让淮南王府自顾不暇了。”

霍长玉颔首,“李鳌为平息此事搬出了丹书铁券,想必他早在淮南坐不住了。只是如此一来,约莫陛下也无法继续深追此事。”

宁晏礼冷笑:“有那位说一不二的太后娘娘护着淮南王府,他追不追究又有何用,不过借此,这母子二人的间隙便再不可修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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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宁晏礼服过了汤药,命人添了些香,在案前又疾书了起来。

一沓沓公文从书案右侧渐渐减少,很快从左侧摞起厚厚一叠,他拿过最下面的一份,翻开后,隽秀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这份是东宫送来的,李昭的功课。

对于李昭,宁晏礼除了太子太傅这个头衔,确实未尽过为人师的职责。

李昭定时将功课送来,他也只是草草于末尾批注一句“殿下勤勉,臣心甚慰”,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他从不愿在毫无意义的事上浪费功夫。

或者说不止是事,还有人。

但今日不知怎的,或是因为少有这会子清闲,或是因为莫名生出些身为太子太傅的觉悟,在宁晏礼刚要落笔写下第一个“殿”字的时候,却手腕一顿,将笔提了起来。

他撂下笔,将功课翻回第一篇,一页一页开始审阅。

纸上的字迹工整有序,对于李昭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确是能看出其沉稳的性子,字里行间所表达的观点也颇显仁爱敦厚之心,最难得的是又如此勤奋好学,若在未来好好加以匡扶,倒是个能成为一代明君的料子。

可他偏是李洵的儿子,当真是可惜了。宁晏礼眸中划过一抹嘲弄。

想到此处,他便失去再看下去的耐心,刚要直接跃至末尾,却在下一篇战策论的空白处看到一行小字批语——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2]

那字与李昭的字迹明显不同,清丽灵秀如行云流水,像是女子温婉的手书,却又带着一丝男儿郎的恣意潇洒。

宁晏礼目光久久凝视在那行字上,黑眸幽深莫测。

看来东宫之中,还有另外一位“太傅”存在。

正待此时,殿外传来鸦青的声音:“大人,事情办妥了。”

宁晏礼收敛视线,拿过一本书卷盖在那篇战策论上,淡声道:“进来回话。”

鸦青进殿伏手道:大人,臣已带那慧儿指认出了与淮南王府军师暗通的宫人。”

宁晏礼顺手翻开卷页,眼眸垂在书间,心思却全然还在那行清秀小字上,“既已抓到细作,直接上刑拷问出那军师的下落即可。”

“这恐怕不妥……”鸦青犹豫道。

宁晏礼抬眸,“不妥?”

鸦青道:“大人,这宫人……臣不敢贸然处置,因此特来向大人禀报,望大人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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