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临近黄昏时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唤醒了于桌边小憩的程暮寒。
他抬眼看了下电脑屏幕内尚未编写完全的报告，顺手保存后取下眼镜叠放一旁，一边揉捏着酸痛眉心，一边快步走去开门。
只是解锁刹那，郑毅三人焦急的面容瞬间浮现，连推带攘的把程暮寒往屋里面带。
“你们怎么...”
程暮寒一头雾水，若按照原定计划，他们三人现在应该还在进一步调查的路上，午间的通讯中也是这样订对的计划，为什么忽然现身于此？
只是未等询问，他便被冉煦捂住了嘴，不断嘘声道：“进去说进去说...”
关起门扉，姜雪晴这才松了口气，四下看看确认道：“老大，林专家现在在哪？”
瞟了眼腕表，程暮寒回应：“应该在隔壁吃晚饭...”
似是意识到什么，他话锋一转，忽地严肃起来：“调查出了问题？”
“嗯，问题大了去了。”
郑毅烦闷不已，将手中资料一股脑的塞给了程暮寒：“我们这几天把TL次域玩具工厂彻彻底底的搜了一遍，确实有很多线索和那小子说的游戏一模一样，但程队你先仔细看里面的内容，远比我们初步提交的报告更...”
他砸了下嘴，不好继续往下说，程暮寒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认认真真翻阅起来。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无语凝噎。
程暮寒从来没有这样愁苦于林光霁那专业的学识。
“程队，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们也是一样。”
郑毅看出了程暮寒的顾虑，拍拍他的肩叹道：“这小子确实是疯，天不怕地不怕的把自己往死里折腾，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相信他会杀人，所以就尽可能地搜集了证据。”
“只是...除了这些白纸黑字以及安胜恶趣味拍下的照片，连我之前那些同事的最终通讯记录里全都是喊着请求支援，林光霁也在这，要杀了他们...”
“我已经有些看不透里面的真相了。”
房间内刹那间陷入死一般沉寂，除了叹息声再无其他交流。
“那个...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说，但我感觉...林专家是被冤枉的，就算是他有的时候很疯狂...”
姜雪晴紧捏着手中手机，低头小声辩解着：
“可能是这其中有些误会，也可能是有人提前安排好这些证据想要诬陷林专家，不然没理由解释...林专家明明参与过游戏，知道那边现场会是什么样子，却不阻拦我们去调查，对吧？”
听闻，冉煦眉头一皱，稍作思索，他一狠心果断拍了桌子，怒斥一声：
“姜雪晴！现在证据都摆在这里了，我早就说过那狐狸肯定不是什么善茬，你还在这给他找补！”
原本还在思虑三人被冉煦吓得皆是一抖，反而因此自疲惫与迷茫中清醒了不少。
“动动你的小脑瓜吧！他得罪过那么多惹不起的家伙，竟然还能安稳的活在世上，不就是想杀他杀不掉吗？”
“而且这个安胜够变态吧？都被林光霁赢过还反杀了，他根本就是...”
“冉煦！”
程暮寒一声低吼意图制止他，不料反倒是激起了冉煦的怒火，两步上前扯住了程暮寒的衣领，言语间满是难以置信：
“程暮寒你疯了？这时候还想包庇你的搭档，你真的喜欢他到这种地步了？”
“平常我和你开玩笑把你惹不高兴是我的错，但这种时候不应该看证据吗？”
“你就真的没怀疑过他？”
此话一出，程暮寒的瞳孔明显震颤了下。
比起被戳破内心那试图隐藏起来的杂乱情愫，更多的是对林光霁的正确预测而感到震惊。
他早就知道我们四人根本没有完全放下疑虑。
“为什么他一加入队伍，我们侦办旧案的效率就突飞猛进？从他入队到现在为止，发生的哪起案件和他没有关系？”
“就算这些都是巧合，真的有人能做到用通用型奥特瑞击杀TS级勿忘吗？如果他什么事都没做，总域会说出那句‘即使林光霁是勿忘，也不可以斩杀’的要求吗？”
“清醒点吧，我们四个根本就分不清他那个心理学家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你是ZT17首席，Dye的队长，每个判断都至关重要！”
程暮寒：“......”
见程暮寒不予回应，冉煦只觉肚子里的火气愈演愈烈，干脆甩开他走去阳台，独自一人生起了闷气，嘴里嘟嘟囔囔：
“妈的...死狐狸，我也看不透你想要干什么了，有话直说就这么难吗...”
“老大...我...我还是相信林专家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姜雪晴擦了把早已湿润的脸颊，尽可能的清楚道：
“我能在入队不久...发生巨大的改变，就是因为林专家的帮助。”
“虽然他可能忘记了我，但我绝对不会忘记他的声音的。”
“我宁愿去相信，林专家确实和旧案有所牵连，甚至是为了利用我们去调查旧案，也不愿意去相信他就是主导旧案的幕后黑手，还会杀死其他那些无辜的人。”
“如果他没有被人伤害过...怎么可能养成在门口贴纸胶带的习惯，记得住屋子里每一样东西的位置...”
“你还不明白吗？那可能都是他编的！”
用力抛开手中尚未点燃烟蒂，冉煦站在阳台边气的发笑：“他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啊，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你们这么相信？那可是撒谎和呼吸一样简单的林狐狸啊！”
“但...在办公室里，林专家有当着你的面吃过你给他的零食吗？开封的汽水离手后林专家有再喝过吗？”
姜雪晴不知道一向息怒显形于色的自己今日为何能够压制住怒火，但她知道，冉煦是最不该说出这种话的人。
明明你才是彻头彻尾的骗子...姜雪晴看向冉煦的双眼满是失望：
“我曾亲眼见过，其他小队的队员为了拜托林专家解决一些事情，给他点了杯咖啡送来办公室好言好语的说着，林专家也像平日里一样温柔。”
“但在那个人走后，林专家不仅一口没喝，反倒是毫不留情的将咖啡倒入了手边的汽水罐，还用手指沾了些剩下的咖啡液点在衣领口，把纸杯扔在了楼道转角的垃圾桶里。”
“来回闲逛两圈确认休息室没有人后，林专家才拿着那罐汽水把咖啡全部倒入清洗台，汽水罐也被冲洗干净。”
“他甚至为了伪装完全，还开了一罐新汽水重新倒进去一些，这才把汽水罐扔入了休息室的垃圾桶内，拿着那罐新开的汽水再度返回办公室。”
“而那位同事和他再见面时...发现了扔掉的纸杯和林专家衣领的咖啡渍，理所当然的认为林专家在喝咖啡时不小心沾了点在上面，还在交流中误以为林专家很喜欢这个口味。”
“如果我没看到他这些行云流水的操作，也一定会以为林专家是用这种方式骗老大今天只喝了一罐汽水而不是两罐，办公室内也没有监控，那杯咖啡到底何去何从只有林专家自己知道！”
姜雪晴再难抑制泪水，低头啜泣着：“然后，我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发现林专家真的都没怎么当面吃过我给他的食物，我却误认为他很喜欢吃...”
“他才23啊...要受多少苦才能养成这种缜密的心思啊？难道你真的觉得他自始至终...一直在骗我们吗？”
“他自己忍耐流言蜚语，承受他人谩骂的时候，你也觉得他是为了博取我们的同情才那样装可怜的吗？”
抬起头看向冉煦，好似在诘问他的灵魂般，姜雪晴句句都痛彻心扉：
“林专家可是从一出生起就和我们的人生完全天差地别！他再厉害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也是会受伤会哭的啊！”
“为什么你能这么冷血的说出这些话？小煦，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冉煦：“......”
紧攥的手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冉煦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真正在杀戮与仇恨中存活到现在的自己怎么可能不懂，可为什么偏偏是他林光霁会这样受人保护...
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苦闷压在了心头。
“唉，你们两个小屁孩，别吵架。”
郑毅站起身，一手搂住一个肩膀，将二人重新带回程暮寒面前：“对于这些线索，我们四人都各有各的看法，小冉说的也没错，小姜说的也没错。”
“最起码，我们不能内讧，让敌人有机可乘，对吧？”
“嗯，我去给你们三个办入住，无论事情发展的如何，安胜的游戏依旧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条可以继续进行的线索。”
程暮寒将资料整理好，堆放在电脑旁边，拿起手机走向门扉：“若是林顾问有异常举动，我会将他当场逮捕，若他真的拼尽全力救下人质，我们就让他自己来解释这些事情...”
只是打开门的刹那，林光霁那娇小身形出现在面前，温和笑容依旧，语气却满是冰冷。
“吵得很大声呢...”他如是说。
冉煦三人好像被抓包一般，吓得连连后退，程暮寒亦钉在了原地，回头看向被冉煦闪开半扇尚未关起的阳台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程队，你早在我入队不久后就开始怀疑我了，我知道。”
林光霁似乎并不在意，或者习以为常，抬手轻推开程暮寒，走去桌边自然而然的翻起那沓资料。
看着如他计划里一般适时出现的‘证据’，林光霁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们三人也一直受各种事情影响，渐渐起了疑心，没错吧？”
见四人皆哑口无言，林光霁只是耸耸肩：“好，我知道啦。”
打开程暮寒自动休眠的电脑，轻车熟路的输入自己生日解锁，林光霁将自己这几日整理完全的分析悉数导入思维导图，再度走回他面前：
“程队，我离开之后，梦魇和你说过什么？”林光霁如此问道：“是关于游戏的事情？关于总域的事情？还是...关于我的事情？”
程暮寒虽不语，但对于林光霁来说，从他的反应中得到答案并不算是件难事。
“是关于我的事情啊...”
眼底流转过一丝不舍，林光霁仅是苦笑一声，便拭去了那副温婉，看向程暮寒双眸一字一句认真道：
“程队，我就是为了利用你们去调查旧案才同意加入的Dye，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也没有说过几句真话。”
“你们所怀疑的事情都没有错。”
“别说了...”
程暮寒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给予林光霁安慰，却见人后退一步躲开了自己的动作，停滞在空中的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程队，我之前也与你说过，我的屠刀随时可以为了你而举起。”
“就算那把刀，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林光霁自口袋里拿出那张卡片，背面向上安放在了程暮寒手心，握住人手腕的指尖却愈发冰凉起来：
“看在过去一年的情分上，程队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等游戏结束，我们就说永别。”
未等程暮寒紧抓眼前人，兔罟已然现身林光霁背后，果断将他一并带离此处，消散于几人面前。
“是月兔！它怎么...”
冉煦震惊不已，却忽见一丝光亮闪过，程暮寒身周已然泛起点点雷光。
“违约的代价待支付...”
看向手表表盘，指针不偏不倚比已然提前的游戏时间晚了整整半小时。
他明明可以直接离开去参加游戏...
违约的代价又会是什么...
“你们三个，现在马上去联系K总域和ZT总域，让他们尽快赶往K次域的工厂实施救援！”
程暮寒抛下卡片，抓起车钥匙快步跑出房间，惹得三人一头雾水。
“你去哪？！”冉煦急忙追问道。
“去救林光霁！”
“你，提前72小时来到游戏场地，这里有你想要的，你的过去...”
“违约的代价待支付，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姜雪晴确认过两张卡片上的内容，双手颤抖不止：“该不会是林专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