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好赖话都让你一个人全说了呗,那我还能说啥呢?】向义昭一看有戏,立马狗腿地讨饶道【欧队,我知道你肯定有其他的思路,都说来听听嘛,让我也接受一下熏陶和启发?还有,那进修的事儿嘛,队里那么多新人也要给点进步的机会,不然您再考虑考虑呗?】向义昭就差没有昂头挺胸地高歌一句“让组织的智慧如暴风雨般浇灌我吧!”欧仲霖嗤笑几声让他赶紧闭嘴,吵得自己无法认真思考了,而后他有点困惑地说道【我总觉得吧,那个领班,魏茗芳,让我实在看不透,但我又说不出来哪不对。她身上有那年纪该有的沉稳冷静,举手投足温和有礼、一开口亲切感满分、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确实是个高档饭店的领班该有的样子;但她只要一安静下来,立马冷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就是那种好像在演戏的割裂感,你懂么?所以刚才我才纠结于她是如何当上领班的,可兜兜转转敲打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大问题。】
向义昭一时没听明白欧仲霖的话中到底是几个意思,既不服气,也只能顺着往下说道【不是吧,欧队,那个魏领班看起来多正常啊,不就跟我们食堂打饭的王大婶似的;回答起问题来那是要态度有态度、要内容有内容,简直事无巨细;我感觉那四个人里面就属她没啥嫌疑了。欧队,那个魏领班哪里不透亮了?哦,合着只要你看不透的人都有问题呗?那我还一直没看透那个神棍安辰呢,你怎么从来不觉得他有问题啊?哟呵,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提我就来气啊;上次国庆节那事儿,他自作主张损人不利己,你差点吃枪子儿了,没交代在那破工厂纯属你生肖是“欧皇”;还有今天中午,你就随随便便和他那帮朋友一起喝个茶聊个天、看个剪彩仪式,到头来差点被炸成炮灰了。我说啊,就这扫把星,走哪毁哪儿;欧队,你还是尽早离他远点。看他平时做的啥占卜就邪门得很,说不定他那些客户的霉运都叠甲在他身上了,日积月累的、就等着下个倒霉蛋来接盘呢。】向义昭一番话里区区数语可谓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让人嚼了几遍都不知他到底是唯物还是唯心,欧仲霖竟然半天也没抓住他的重点,更不知道安辰的名字又是如何从向义昭嘴里跳出来的,只能让他别乱打岔,有屁快放;向义昭这才继续说道【哦,对对对,说正题说正题;魏茗芳是如何当上领班的对吧?欧队,你这么在意这事儿,那肯定是你的直觉“响了”,虽然我也没看出什么大问题,那你不如先说说“小问题”出在哪儿了吧;好让我给你参谋参谋?】
欧仲霖直视前方道路,默念着希望不是自己多心了,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道来【魏茗芳说她一年多前如何成为领班云云,那倒真不是什么大事;真正让我感觉不对的,是之后钱顺昌提到那捡东西却私藏的女工当日回家后便不堪受辱而自杀这件事。小昭,你想啊,那名女清洁工为什么把袖扣藏起来?见财起意、为了钱,对吧?更确切地说不是为了自己享乐,而是为了家里的残疾父母和弱智弟弟;所以一个女孩子,初中毕业十五、六岁就出来打工讨生活了,到她想不开自杀,头尾也两三年了,期间什么苦没吃过?如果真的是她偷东西被抓包,就算吴家报了警定了罪,她顶多是进去关上几天留个案底,放出来了还要继续赚钱养家呢,这就是偷人东西的风险和回报,她动歪心思前早就该掂量好利弊了。我们按这个思路往下想,她怎么会仅因为被抓包,还是自己打死不承认的抓包,就随便自杀了呢?不对,应该说是她能放弃学业一个人跑出来打工养家,又怎么会那么轻易丢下家人去自杀呢?我再说难听点,她家那种情况,一家人能活着都不容易,她难道会为了不能当饭吃的一点“尊严”,成天要死要活的么?】被欧仲霖这么一引导,向义昭似乎也琢磨出一点儿不对味来,思考中他的双手不住地抓紧了平板的边缘,声音中带着迟疑,反问道【欧队,那你是觉得,女清洁工自杀的行为大概率不是出于被别人抓包的羞愧和当面被辱骂的难堪,而的却是“蒙冤”的成分更多一点,是么?从那女孩子的角度来说,如果只是平时受点委屈和欺负也就认了、忍了,毕竟人在屋檐下嘛,还是挣钱养家要紧;而且既然自己做不到拾金不昧,被抓包自认倒霉也就算了;但如果,这件事从头到尾完全是无妄之灾,为了一件自己根本没做过、甚至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锅从天上来,还平白无故当众受辱,也确实不能怪她一时思想偏激、钻了牛角尖。可这一切和魏茗芳又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把自己碰巧看到的事情说出来而已,才得了吴老爷子一点奖励,魏茗芳身上到底哪里让你不舒服了?】
哟,向义昭今天是逮着机会就和自己唱反调呀,还越来越起劲,真是出息了;欧仲霖被两个案件拉扯得一个头两个大,摇摇头想甩去自己的疑心病,语气也变得更加随意,烦躁地说道【所以我才说不出哪里不对呀;呃,硬要说的话,那大概就是她的“态度”实在是让我不爽吧?】在向义昭的连续出招下,欧仲霖才换了副心情,继续说道【首先,魏茗芳提起那件事,我看其他三人的表情明显不太自然,说明那女孩子自杀的事其他几人是知道的;按八卦传播速度理论,魏茗芳她绝不可能不知道,但她在描述自己是否要告发女孩时的心理斗争,前后的表述用语特别有意思;她着重指出自己想让那女孩改邪归正,强调自己想过帮忙遮掩、再给对方一次机会,最后多么迫不得已才当面供出女孩,魏茗芳的语气中尽是对那女孩子的同情和怜惜、甚至还有点感概,这点我应该没理解错吧?可她在说事件后续结果时,提的是什么?那单个袖扣有多贵、吴老爷子多么宝贝那贺寿礼、为了那事儿吴老爷子如何“欣赏”她的为人等等,可她偏偏就一字没提那女孩子最后自杀了,还是当天回家后立即自杀的。所以我隐隐觉得魏茗芳回答问题的思路前后并不连贯,怎么说呢,有点像她在特地模糊重点、回避谈论这个“结局”,才让我感觉到不舒服。大家都知道的既定事实,为什么要回避?是她心虚了么?】向义昭一时无法反驳欧仲霖的观点,但他并不觉得这有啥大不了的;因为欧仲霖在立案初期总是特别敏感多疑,各种思路满天飞,但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也时常无疾而终;向义昭不以为意地回应道【虽然原委还是钱经理后来告诉我们的,但我感觉魏茗芳她自己在叙述的时候,满脸都是对那小姑娘的可惜感叹呀;我觉得吧,她特地避开没提女孩子自杀那茬儿,会不会是后悔自己怎么就当面打了小报告呢?要不然就是愧疚、自己没能给那女孩后续的帮助和开导?是,欧队,魏茗芳不论是态度还是回答,都没说出你想听的那些东西、更没有给出你想要的特定反应。可关键是你之前不也没问她么,现在这怎么能怪人家不给你说呢;指不定魏茗芳只是觉得那女孩子人都走了、结局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或者她其实也对那女孩子的下场感到不忍心,所以不想旧事重提了呢?欧队,不是我说你啊,有时候你的敏感和雷达用的真不是地方;算了算了,我们回去集思广益啦,先让脑子歇歇吧。】
欧仲霖身上一个不算优点的优点便在于他但凡抓住了一点苗头就一定会深究下去,执着地令人无奈;向义昭自然是没能说服欧仲霖放宽心,但欧仲霖也没有全盘否定向义昭的想法;车辆在前方路口右拐,欧仲霖把着方向盘、换挡缓缓踩下刹车、停靠在路边的收费停车道上,停好车后他并未立即下车,双手仍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重新拾起思路,不依不饶地说道【小昭你的思考方向自然没问题,合情合理;不过魏茗芳的表现能否从另一方面说明,她或许根本不在乎那个女孩子的死活呢?对她无关紧要的事情当然不必再提了;而她之前所表现出的关怀同情、温和友善,统统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她足够的冷心冷血呢?】向义昭哭笑不得、摇摇头,先收拾好随身物品下车、伸了个懒腰,也不再和欧仲霖争辩个高低对错,他在路边等着欧仲霖回魂,一边附和地回道【欧队,那这样吧,回去呢我们就先调档,既然之前出警却又私了了,那女孩子拿了人家东西的事儿肯定得有个结论之类的;再让萌萌查一下那女孩子自杀的结案报告,好让你安安心,行了吧。我知道你的疑问从哪儿来,钱经理确实说了最后那女孩子打死不承认,而且全程除了魏茗芳的一面之词,也没有其他任何证据能佐证女孩子干了什么。加上监控里只有那女孩子和魏茗芳两人前后出入洗手间,如果那女孩真是被冤枉的,完全可以是别人把捡到的袖扣塞入她换下来卫生巾里,嫁祸给那女孩子;而从时间差来看,能这么做的也就只有魏茗芳了。魏茗芳自己捡了东西,估计吴老爷子一定会大发雷霆,觉得有机可乘,便利用了女孩子的生理期顺水推舟;我这么说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二人下车走向此行短途徒步的目的地,沿街的一家商铺【TopCuppa】,那是最近新开的网红CupCake和特调饮料专卖店;他们边走边闲聊,惊奇地发现今天竟然不需要排队,机不可失,便依照家里俩大宝贝的吩咐,帮萌萌和文佳媛买了这家的三款招牌纸杯蛋糕和冬季限定热饮。好在这家店离市局就隔着三个路口,二人也不再回头取车,便一路悠闲地逛回去,刚好还能消耗一下欧队长接近月底却还算富裕的停车费。向义昭的一番推测那是正和欧仲霖的心意,头尾仅隔了三分钟,欧仲霖就对向义昭的开窍刮目相看了,他言语中带着一点期待和兴奋,说道【对嘛,我正有此意!你现在尽管把每个相关人员都往坏处想,所谓造成魏茗芳被提拔为领班的“一件小事”,整个过程都显得太过刻意了。如果真是那女孩私藏了人家的东西,魏茗芳想给她个机会,我还能稍微理解下;但如果那东西根本就不是那女孩捡的呢?如果她是被某个想表现的人故意栽赃嫁祸的呢?那魏茗芳的真实目的就很可疑了嘛,她是不是为了接近吴家才埋了这条长线?试问,不过区区一个饭店包房领班的职位,值得魏茗芳去泼脏水污蔑、甚至间接地逼迫害死另一个年轻人来获得么?要是答案是“值得”的话,她为了接近吴老爷子、或者说是接近吴家才做出的一系列行动,背后的动机又是什么呢?最后,今天的投毒事件,我们之前猜测游晔是多么多么地可疑、动机又是如何如何地充分,那魏茗芳她真的就没份么?她在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占了多少比重?还有更关键的一点,魏茗芳当了快一年七号厅包房领班,如果她一开始就是冲着吴家人来的,那为何过了这么久才下手?之前她是在准备?还是在犹豫?又是什么契机触发了她最终决定下手呢?】
向义昭好像有被欧仲霖说动了一点点,不过他仍旧保持怀疑、小心求证,当然还要接着往下挖魏茗芳的料,嘴上说着让萌萌去调档,尽早还欧仲霖一个头脑清醒。相比于欧仲霖的无比上头,向义昭反倒更在意剩下两个漂亮小姑娘,反正来都来了,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他也毫不客气地追问欧仲霖,如何看待金莉和夏茵茵二人今天的表现,是否有从她们身上发现什么问题;之前特地问了钱经理她们二人与吴家人的情感关系、是否是觉得两个女孩子被吴家的花花公子始乱终弃、因爱生恨,才对吴家人下死手的。欧仲霖的长腿踩在人行道上,和向义昭躲避着下班的路人和车辆,穿过小巷,径直赶往市局;欧仲霖对待金莉和夏茵茵的态度不太重视,他提了几句之前等红灯时向义昭抽空给他看的照片,痕检组已按照吩咐将员工专用更衣室内的个人储物柜一一拍照传给二人,欧仲霖回忆着其中的内容,指出金莉和夏茵茵储物柜里可有不少好东西,从她们的私人着装到背包和化妆品等等,远远超出了她们的工资水平,所以即使不是吴家人,她们肯定也是给其他大老板或大人物做小的,少不了几段露水情缘;这二人就是吃一口青春饭,求财得财,和贵客们各取所需,无非是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一点罢了,能保持现状当然最好;既然给谁干都是干,这个金主的钞票和那个金主的一样香,大家都是做生意就没有必要因爱生恨了。反正个人选择嘛,旁人自是不好做过多的评价,所以在欧仲霖这里,那两朵姐妹花的嫌疑反而是最低的。
越靠近市局、二人的脚步渐缓,向义昭看着袋子中花花绿绿的纸杯蛋糕,即使肚子不饿,他脑子也饿了,顺手就拿了个颜色最显眼的大口大口地啃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欧队,那你还在烦恼个啥呀;回去先查游晔和魏茗芳两个,再盘金莉和夏茵茵,两天内我们肯定能结案!刚才你还说了案子不难破呢,难不成我们七七八八地说了一路,现在你反而没把握了?说吧,最大的问题在哪儿呀?】欧仲霖一手拎着包装精致的甜点盒,另一手肘捅了捅向义昭让他节制一点,回道【我说小昭,你今天不带耳朵出门呀;刚才不是说过了嘛,一个是下毒时机,另一个是下毒手法,还有毒物残留和容器是如何处理的?关键是粗略听了遍他们今天席间一个小时左右的行动线,我还没听出什么问题,也没看出哪里有下手的可能性;果然,没有监控的投毒案想破案真是太麻烦了。】这回向义昭难得想得开,大言不惭地安慰时常得一人carry全场的欧仲霖,有道是车到山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