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感情可以现在开始培养？
趁着尚姝文将注意力转向了侍应生，陆铮咬了下唇，深吸了一口气。
她看向林良辰，这一回，陆铮的眼神不再是刚进屋前还带着一丝玩笑的恐吓，此时此刻，她的目光让林良辰觉得陌生得可怕。
“正好，我朋友也来了。”
尚姝文笑着说：“这个朋友，你应该也认识的，你们高一不是同班同学嘛……”
尚姝文的话还没说完，那仅存的几个字眼就在陆铮的脑海中爆炸了。
她冷漠的目光有了一瞬间的震颤，陆铮看向开启的木门，而就在她看清来人后，大脑剩下的只有一片空白。
来人从走廊走到包间外时，似乎沉浸在母子的闲聊中——
符雪拍了拍程衍的肩，“你也差不多该出来走动了走动了，成天忙公司的事情，加班熬夜的。小衍，创业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程衍跟在符雪的身边，疲倦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知道了妈，我就是想在家多睡会儿。”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和朋友出来吃饭，怎么非要带上我。叫上卿瑜不好吗？”
“卿瑜？你妹妹跟着胜因跑去外地时装秀了，你不知道啊？”
“噢……”
程衍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尬笑了两声，“我确实不知道。”
闻言，符雪也没说什么。
她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今天你姝文阿姨也把良辰带来了，正好你也可以和良辰见见面，聊一聊嘛。”
程衍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妈。”
在短短数秒内，陆铮眼看着门外的人走进了屋内。
他耷拉着脑袋，整个人显得疲倦万分，走在他身边的，是与陆铮有过几面之缘的符雪。
符雪仍旧和陆铮记忆中的一样，得体温柔。
陆铮站在原地，她感觉到自己垂在身侧的双手在发颤。
比起见到程衍时的错愕和惊诧，更多的是难以形容的愤怒占据了她的大脑。
尚姝文脸上的笑容，此刻在陆铮的眼中显得刺眼多了。
“阿雪，你们终于来啦。”
尚姝文招呼道：“快快快，快带着小衍一起进来坐。”
听见尚姝文的招呼，符雪点了点头带着程衍走进了屋内，但当他们抬眼看清了屋内的情况后，符雪与程衍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一开始，程衍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靠着不停地工作，将自己的日程表安排得满满的，只是用来麻痹自己想要见到陆铮的念头。
而现在，他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站在了桌边，他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程衍揉了揉有些沉重的眼皮，看到了陆铮铁青的脸色。
直到符雪的开口，程衍才恍然意识到，眼前的陆铮，不是梦——
符雪眉头微蹙，平静的目光先后扫过了陆铮与林良辰，最后看向满面春光的尚姝文，开口道：“姝文，这……是怎么回事？”
“妈——！”林良辰宕机的大脑，在看见程衍后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怎么约了程衍和符雪阿姨，没和我说啊！”
“这有什么要告诉你的？”
闻言，尚姝文随手一摆，“我请我的朋友吃饭，难不成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她又扭头对符雪和程衍笑道：
“你们快坐，一会儿就上菜了。”
“这不是一回事啊！”
陆铮铁青的脸色，让林良辰没来由地有些心慌，“今天说好了，不是只有我们……”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铮的轻笑声打断了。
陆铮迈步走向茶几，挎上了放在椅子上的小包。
她来到尚姝文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阿姨您还有宴请别的客人，那么我作为一个外人在这里也不太合适，我就先走了。”
陆铮的咬字清晰，却在“外人”两个字上格外加重了音量。
可显然，这并不是尚姝文的真实想法。
尚姝文出声喊住了陆铮，“诶——陆铮，别走啊。我之所以叫阿雪和小衍一起来，就是因为之前听阿雪提过你，你、小衍和良辰都是七中高一的同班同学，大家这么多年没怎么见了，坐在一个饭桌上吃个饭聊一聊，不是也更方便我了解你吗？”
陆铮背对着尚姝文，攥着包带的那只手越来越紧。
比起尚姝文不断越界的无厘头，此时与程衍面对面相望的感觉让陆铮同样难受。
她站在原地，迟疑了许久，才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地重新转过身。
陆铮冰冷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尚姝文，轻声道：“阿姨，我觉得您完全没有必要了解我。”
“怎么没……”
尚姝文脱口而出的话，在陆铮接下来坚定的表达当中消散了。
“我想您或许有些误解了，今天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是让您来了解我，也不是让您来告诉我如果我要和林良辰在一起需要怎么做的。”
陆铮顿了顿，她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朝她走了两步，“我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今年年初的时候，林良辰帮了我和我朋友一个大忙，作为感谢，我才来赴今天的约。”
“在我今天直到站在这个包厢外，我才第一次知道，这顿饭局您也会在。”
陆铮笑意不达眼底的目光对上了尚姝文的眼睛，“没有关系，就算我不知情，但我对您的儿子，也就是林良辰有一定的了解，所以我进来坐下来和您谈了一场对我而言、并不算尊重的对话。”
尚姝文：“我怎么没有尊重……”
“如果您尊重我，我想现在这应该是我还在说话。”
陆铮轻声道：“您为了给您的儿子找一个他和您都满意的妻子，我并不反对；您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对这个妻子候选人进行家世和职业背景的打探和考量，我也没有意见。”
“但我想……”
陆铮深吸了一口气，“您或许是弄错了一个前提条件——您在对我进行刨根问底的时候，是否把我当作一个人来看待了？”
陆铮：“我的意思是说，就像我刚才和您说的，我不喜欢林良辰。”
尚姝文：“可我也和你说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
陆铮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连带着强颜欢笑的脸部肌肉都有些疼，“我本不想说得这么直白，毕竟您的朋友还在场。”
“我对您的儿子——林良辰，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没有喜欢他的打算和冲动。”
陆铮顿了顿，目光灼灼，“我也没有想要加入你们的家庭、接受你们家庭任何资助的打算。”
“您和您的儿子，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
陆铮掷地有声的回答，在包厢内响起。
她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侍应生刚好端着前菜走了进来。
但屋内流窜的令人窒息的气氛，却让他站在门口踟蹰着。
最后，还是陆铮先一步打破了这个气氛。
她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对尚姝文说：“我既然欠了良辰一个人情，我是一定会还的。今天这顿饭，我请了。”
“阿姨您慢用。”
说着，陆铮往后退了一步，毫不犹豫地朝着包间的大门走去。
在走到门边的时候，陆铮的目光对上了还有些发懵的符雪。
如若是平时的路上，陆铮碰见了符雪，她还会有个好心情，和符雪打个招呼，说声“阿姨好”。
但现在，陆铮显然没有一丁点的好心情。
她微微俯身，朝符雪点了个头，与她擦身而过。
……
当双腿迈出那富丽堂皇的大堂，鼻间涌进了街道上刺骨的冷气，陆铮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离开包厢时，陆铮察觉到了程衍的目光与欲言又止。
她也发现了对方似乎想要跟上的脚步，但程衍的脚步，被符雪阻拦了。
陆铮沉沉地叹了口气，“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陆铮一边嘟囔着，一边朝着街尽头的马路走去。
有在这陪着林良辰过家家的功夫，她都能多画两张画了。
但陆铮还没走远，身后就传来了逼近的脚步声，以及那她完全不愿意再次听见的声音——
“陆铮！”
陆铮在听见声音的下一秒，就迅速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但她还没来得及走远，就被身后的人拽住了手腕。
感受到覆在手腕上有些力道的禁锢，陆铮那因为冷空气刚有些平息的脾气再度卷土重来。
她的眉头紧蹙，控制了自己的音量，回过身看向来人，一字一顿地说：
“林良辰，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
林良辰的头发因为奔跑正有几根呆毛立在空中，他的镜片也因为冷热环境的变化，染上了一层白雾。
但饶是如此，陆铮仍旧能看见他那双写满了不耐烦的眼睛，“我倒是想问问你要干什么啊？！说好了一块儿吃饭的，你就这样甩了张脸走了，你知道我妈会怎么说我吗？”
在他抱怨的时候，陆铮注意到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距离大约两人五米开外的地方，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陆铮：“你妈怎么说你，和我有关系吗！”
陆铮的愤怒冲破了她的理智，她无意识的低吼，也成功吓到了林良辰。
在林良辰错愕的目光中，陆铮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了下情绪。
陆铮重新开口，“林良辰，如果你的记忆没有错乱的话，你应该知道，我之所以今天愿意来和你单独吃饭，是因为今年年初的时候，忆柏家里的事情你确实给予了我帮助。对于这件事，我非常感谢你，所以为了还这个人情，我本来就打算请你吃饭的。”
陆铮顿了顿，接着说：“但我没有想到，这顿在我看来是为了还人情的饭，却变成了你妈妈对我进行的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