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花钱雇你呢？”
男人听见陆铮的言论，轻蔑地笑了。
他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看陆铮的眼神就像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白鼠，“你说的这些优势全都是一个应聘者应该具备的，但你的劣势却很明显。在读大学生，缺乏行业相关经验。我们公司不是慈善家，为什么需要付出时间和精力去培养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呢？”
说着，他点了点陆铮在籍贯表上，“你还是沂宁市的，如果我们花了时间和精力把你培养出来了，你终于可以独立自主地面对各种项目的时候，你跑路了，那我们公司不是亏了嘛？”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很清楚了。
陆铮静静地垂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您的答案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就在这个时候，男人的手机屏幕亮了。
他蹙起了眉，看着屏幕上新来的消息好一会儿，在陆铮即将踏出面试屋子的时候，喊住了她，
“诶……那个……陆铮对吧？”
陆铮的手刚接触到冰凉的门把手，有些困惑地回头应道，“对。”
男人抿了抿唇，皱起的眉头让他有些肥的脸鼓鼓囊囊的，“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有一些内部方针上的变化，你的作品刚才被我们其中一个领导看上了，但是他今天不在。如果你明天时间方便的话，能再来一趟吗？他会自己来面试你。”
“没问题的！明天还是同一个时间吗？”
当陆铮踏出写字楼的大门，迎面被嘉海市冷峻的寒风吹了个结实，才后知后觉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得到了一个二次面试的机会？
这个面试的机会，在陆铮即将被放弃的档口，像一块从天而降的馅饼猛地砸中了她。
喜悦的情绪，在瞬间驱散了笼罩着陆铮多日的烦闷与崩溃。而就在这个时候，陆铮收到了一条到账消息——
和这条到款消息一同抵达的，还有培训班负责人的信息，
“你还没有在这里上完的课时，今天我让财务统计了打到你的卡上了。你记得确认下收到了没有。”
陆铮在培训班的课，只进行了不到一半，就不得不选择放弃。
但学费，是一次□□的。
单方面的违约，陆铮记得很清楚，在合同上是不退还学费的。
而现在，这笔学费扣除了上了课的比例，回到陆铮的账户上，只有一个原因——
“谢谢你，下次请你吃饭。”
收信人是谢胜因。
而那一头的消息也很快发了过来，“得了吧，揣紧你的钱包。”
……
翌日的午后，陆铮再次抵达了前日面试的写字楼。
除了一条让陆铮等在会议室内的消息，再也没有其他的人或信息。
不大的会议室内只有一张长长的白木桌，和一块写字板。
陆铮坐在了可以一眼看到门口的桌边，肚子有点饿。
陆铮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了随身携带的挎包内，摸到了手撕面包的塑料包装纸。
好饿好饿。
又饿又困的念头盘旋在陆铮的脑袋顶上，像是一道光圈。
吃与不吃的两个选择，在陆铮的肚子里拔河——
饥饿的感觉快要战胜自己，而如果吃了，万一面试官突然到访，那势必会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就在饥饿感即将冲破理智的时候，玻璃门外出现了一个高瘦的人影。
那个人影在陆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推开了门，与大门推开的轻微动静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道男声，
“陆铮？”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纯黑色的面包服，不是那种市面上洋气的款式，而是一款相当老气的、极具年代感的面包服。
宽大蓬松的外套敞着，露出了里面纯黑色的内搭。
男人手上拿着的纸张呈现了一个微妙的弧度，刚刚好够陆铮能够看见纸张上的图案——是自己的作品集。
陆铮顺着自己的作品集，目光上移，对上了他的目光。
来人走进屋内，在陆铮的对面坐了下来。
直到他与陆铮面对面，陆铮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与他有些老气的穿搭不同的，是他的脸——一张优越又冷峻的脸。
男人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在毫无节奏的刘海下边是一双凌厉的丹凤眼。
丹凤眼？
有点熟悉的感觉，但陆铮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陆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内心猜测他或许就是昨天面试官所说的那个领导。
男人眉心紧蹙，小小的会议室内频繁地响起了他翻动作品集的声音。
突然，他开口了，“我们公司昨天赵赫应该和你介绍过了吧？”
赵赫？是谁？
陆铮目不转睛地盯着没开口的男人，饥饿感已经让陆铮一半的大脑陷入了停摆的状态。
见陆铮没说话，对面人的眉心蹙得更紧了。
他翻看作品集的手一顿，看向了陆铮。
而就是这个眼神，成功让陆铮从大脑宕机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陆铮匆忙点了点头，应道，“介绍过了。”
“OK.”闻言，男人痛快地将陆铮的作品集和简历推到一边，仍是冷着一张脸，开口道，
“按照你目前的情况，我们只能给到你三千一个月的工资，前三个月试用期，只支付百分之八十。五险一金正常缴纳，你可以根据你学校的课程，周一到周五没有课的时候来上班就行。”
他顿了顿，才接着开口，“以目前来看工资是少了点，但时间比较自由，并且你每个月具体收到手的工资按照绩效来算。”
“换句话说，你能否成功上手项目，才决定最后你一个月挣多少。”
男人一连串的话说完，轮到陆铮皱着眉了。
他的这段话的意思是，自己被录取了？
他又开口了，“听明白了吗？”
陆铮点了点头，“嗯。”
“如果你可以接受这个条件，那我就去让人事给你办理入职。”
一个月三千的工资，扣除五险一金到手预计只有两千多……
加上兼职的费用与晏霞自己上班的工资，陆铮的大脑在飞速转动着，前几个月可能没办法填上窟窿。
但是她还有存款。
陆铮在思考的时候，很意外的，眼前的男人竟一反进屋时的雷厉风行，并没有催促她，而是静静地等着。
赌一把吧。
这是现阶段陆铮唯一可以继续画画、能接受她回学校继续学业并且工资稳定的工作了。
赌三个月后的自己可以适应这一切。
陆铮：“我可以接受。”
男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他朝陆铮伸出了手，
“好的，那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朗陈南。”
“陆铮。”
当陆铮还在犹豫该怎么握手的时候，朗陈南主动半掌握住了陆铮的五指，他的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说，
“铁骨铮铮的陆铮？”
……
在这家小型初创公司的第三天，陆铮才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招进来。
第一天来面试她的人，叫赵赫，是这家初创公司的老板。
陆铮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挺诧异的，老板也能亲自面试吗？难道不应该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是个隐藏在幕后的BOSS才对嘛？
而且赵赫看起来有些太年轻了……
年轻得像是只比陆铮大了几岁。
陆铮的直属领导，就是最后面试他的朗陈南，决定录取陆铮的人，也是朗陈南。
而朗陈南之所以招陆铮，是一个赌。
一个他和赵赫打的赌。
赵赫认为，既然从事了这个行业，就应该招一些技术性强的画手，有丰富的项目经验，有绝对的技巧性。
而朗陈南则不然——
朗陈南认为，画技固然重要，但画面中的内涵与灵性更为重要。
比起麻木而机械地迎合着甲方的各种要求，一个没有经过市场打磨的白纸，会在适应市场以后迸发出不一样的光芒。
朗陈南主张要给新人画师成长的空间与时间。
但赵赫则认为应该直接拥有成果。
两人就此产生分歧，而这个赌，就是陆铮。
他赌陆铮在适应了市场后，能够带来比现在能看见的收益还要多的利益。
三个月的试用期，就是赌期。
其实在朗陈南只言片语的解释当中，陆铮也没摸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在她看来，这纯粹就是两个商人在经营理念上出现了分歧，从而进行的博弈罢了。
招聘陆铮，是朗陈南为了证明自己的看法而进行的努力。
而陆铮选择答应这份工作，也是因为眼下的她相当缺钱，她想在一种可行的范围内，不放弃自己的梦想，又能够替晏霞偿还清债务。
两个人，不过都是为了彼此的利益，凑在一起的。
午后小小的办公室，玻璃门敞着。
陆铮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了一眼在斜对角的场地。
那是这家公司的原画组办公场地，一排又一排的桌椅和电脑摆在一处，坐着不少的画师。
在陆铮的目光中，能够看见他们电脑屏幕上的画。
有的人的画是一个动作潇洒的角色立绘，也有的人的画是气势恢宏的大场景。
就在陆铮发愣的时候，朗陈南的肩上挎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背包，哼着一首相当老土的调子走进了办公室内。
这首调子土到陆铮的眉头止不住地跳动。
到底、为什么、一个看起来还算年轻、长得挺帅的公司领导，会哼唱“活佛济公”的主题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