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叫声像是被掐回嗓子眼里，戛然而止，但因为之前的声音太过高，即使停下来也仿佛有回音在菲尼克斯耳朵里盘旋。
他揉了揉耳……没摸到？
哦……耳朵在头顶。
咳。
现在的情况按常理来说，菲尼克斯应该在内心掀起波澜惊涛。
因为陆斯恩全部猜对了。
不，不应该说是猜，没有绝对的把握，陆斯恩绝不会轻易指出他的目的。
他与神所做的交易不是能直接解释的事情，而且交易的一部分也包含了不能让陆斯恩知道他的目的，他觉得陆斯恩肯定能想到这一点。
不过呢……陆斯恩自己猜出来了就不是他的问题咯～
菲尼克斯没有正面回应陆斯恩的问题，他眨眨眼，头顶的耳朵跟着抖了两下，满脸无辜地看向陆斯恩。
虽然隔着雨幕，但他相信陆斯恩绝对能看清他的表情。
果然，台上的男人收敛起了笑声，眉毛微皱地看着他：“什么意思嘛，不回答我吗？”
菲尼克斯继续保持沉默，只是脚步在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后挪动。
陆斯恩：“……我没瞎哦。”
小动作也做的太明显了，就不能尊重他一下吗？
他还撇嘴！
就算不尊重他，也要尊重一下黑暗神这件事吧？
这件事情很严重哎！
眼看陆斯恩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菲尼克斯却一点没被吓到。
他在心中吐槽道：明明知道有限制，而且心里都有了答案，还想让他回答。
不回答他还不高兴，真是个坏家伙。
他双手抱胸，耸耸肩，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你很了解我。”
毕竟他也很了解陆斯恩。
菲尼克斯为什么要和黑暗神做这个交易，那还不是因为上面这个头发变白的家伙太不让他省心了！
想到以前见过的画面，菲尼克斯就来气。
虽然在活着的时候身上没有魔力，但死后菲尼克斯的身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点点和现在的陆斯恩身上相似的魔力，后来他在接触黑暗神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上也有相似的魔力。
都说死前的记忆最清晰，被黑龙杀死的菲尼克斯又怎么可能记不清呢？
——那可是来自龙的魔力。
陆斯恩是怎么吞噬掉黑龙的暂且未知，所以菲尼克斯也不清楚为什么黑暗神身上也会有这种魔力，但不妨碍他清楚：
如果这股力量对黑暗神有负面影响，那陆斯恩不可能不受影响。
而他脑海里时常甩出的尖叫，以及失去冷静的命令恰好验证了他的猜想。
谁敢想象神明竟然会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这是事实，但显然不正常。
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扎克信仰的就是黑暗神。
她早些年就向黑暗神祈祷，得到了可以自由使用黑暗元素的能力，按照阿祖利亚的魔法师等级划分，她已经达到了一级。
他和扎克姑且算是老朋友，小时候他也曾对魔法和神明感到好奇和向往，所以问过她相关的问题。
当时扎克给出的回答里，黑暗神的形象更像是另一个光明女神，而不是他脑海里这个疯子。
这个女人她甚至霸道到连屏蔽她都不允许。
——虽然她平时也不怎么出现。
连神明都受到如此深刻的影响，陆斯恩受到的影响绝对更大。
菲尼克斯也不是个有多好脾气的人，他早就受够黑暗神了，要不是想从她这个方向查明她和陆斯恩身上有黑龙魔力的原因，他早就想办法摆脱她了。
眼见她定下的计划失败，菲尼克斯不忘落井下石：
‘看吧，我就说根本骗不了他，你的计划实现不了喽～’
语气里的阴阳怪气直接把黑暗神气得没了声音。
幸好菲尼克斯虽然不能屏蔽掉黑暗神，但是她在与否还是能察觉到的。
她走了。
菲尼克斯意识到这点，终于松了口气，有心情和陆斯恩闲聊两句。
他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陆斯恩不知道黑眼神已经走了，他看到菲尼克斯突然转变态度，猜测可能是黑暗神的指使。
“为了杀死龙，我‘吃’掉了它的灵魂，因为是第一次，我不太熟练，所以在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发现灵魂被取走了一块。”
白色长发的男人声音降了几个调，显得阴郁而扭曲了，就像他深邃的黑蓝色眼睛一样。
“假如我完全吸收了黑龙的力量，是可以达到神明的高度的。”
而少的那部分力量，他也有了头绪。
“就是你拿走了那部分灵魂吧？”
“怎么，觉得他抢了你的信徒，所以想让他四分五裂，不得好死吗？”
和留下石像的光明女神不同，其他大部分元素神从未留下过自己的身影。
黑暗神也一样。
这本来没什么，但意外就出在学习黑暗魔法并且信仰黑暗神的魔法师大多心理都不怎么正常，一千个里面可能才出现一个像扎克这样的正常人。
再加上他们经常遭到后天的不公正对待，遭受完后扭头一看，光明女神的石像正立在明亮的教堂里接受她的信徒们的祈祷……
他们的心理不扭曲才奇怪。
这样看来，他们选择成为黑魔法师也正常。
但众所周知，成为黑魔法师有两个要素，一是涉及到了灵魂和生命领域的魔法，二是杀烧掠夺，无恶不作。
长此以往下来，使用黑暗元素的魔法师也被连累了名声，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
然后又因为人人喊打的遭遇，大部分又选择成为了黑魔法师。
恶性循环。
黑魔法师的数量一直在增加，他们一直觉得自己是被神明抛弃的人，一直很厌恶这些元素神。
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来自海洋彼岸的强大类神生物。
——龙。
它像是一位新的神明，出现在了这片土地，而且一经出现便拥有了一批忠实的信徒。
这片土地上没有龙的记载，自然也不会有“龙”这个字，王族特意为这个强大的生物创造出了一个新的名字，如果陆斯恩按照汉字的语言规律分解这个名字，它的意思大概是：强大的，残忍的，比肩神明的。
重点在于最后一个含义。
若是陆斯恩真的“吃”掉了一整个能够比肩神明的灵魂，他就能获得黑龙的全部力量，借用这股力量复活人类也不是不可能的存在
但是偏偏没有。
他所接收到的黑龙灵魂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块，那就是黑龙的记忆。
没有这部分记忆，他就像拿到刀的婴儿，光知道刀厉害，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甚至一不小心还会伤害到自己。
“既然你也吸收了一部分力量，不如……”
菲尼克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好像几分钟前才说过陆斯恩很了解他，结果现在陆斯恩就看不出他是真放松下来了。
“她走了。”
37度的嘴说出了一句负37度的话，看着上面脸色一僵的男人，菲尼克斯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让一个怕尴尬的人感觉到尴尬才是最好的报复。
让他吓唬我！
之前被他屏蔽的神明们虽然因为菲尼克斯的分心，已经被解除了屏蔽，但也躲得远远的，各自窃窃私语。
[嘶——怎么突然说起什么杀不杀的事情了。
[谁知道……]
[他的意思是菲尼克斯是黑暗神派来杀他的吗？
[显然就是这个意思，真笨，这还要想。]
[你怎么还在，滚回你的海里啊！]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约定是我们当时一起讨论后定下来，我记得菲尼克斯当时只说他想陪这个白发小子过一段时间…]
[你没记错，他还说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没和陆斯恩先生做，想趁着这个机会完成自己的心愿。唉，好想活过来，好想有一张人皮啊……]
[我也记得，他说想让陆斯恩先生好好活下去，想有个机会劝他放下。]
[难道这都是假的？]
[……]
[……怎么都不说话了？]
[这还能说什么，难道要我大喊一声，我们被骗了吗？]
[啊……我们真的被骗了吗？我的族人都很喜欢陆斯恩先生，我也不想他死掉。]
[啧，要我说大家还是想太多了。这两小子帮了我的族人很多，所以我才来参与这件事儿，以他俩的关系左右不过是吵吵闹闹罢了，不可能真动手。]
[有……怕……咕叽，咕叽……坏……]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也没什么很大的损失。]
此话一出，大家都很赞同。
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新鲜的血脉了，就连史莱姆神都在他们的教导下，学会了一两句人类的语言。
他们和菲尼克斯也立过合约，虽然约束不强，但是毁约对他们也会实力造成一定影响，更何况，菲尼克斯的目的并没有严重到他们一定要毁约。
而且要说欺骗，和菲尼克斯满是憧憬地描绘复活后的场景的模样相比，他身后那位武断又癫狂的神明才更像是欺骗。
他们愿意交出一部分神力帮菲尼克斯构建身体是菲尼克斯有本事让他们开心，劝动了他们，既然如此，他们付出点小代价也不是不可以。
但好像老天也看不惯这两人磨磨蹭蹭，你问我猜。
突然此刻雷光闪现，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像一柄长剑刺入大地，照得周围光亮如白昼。
——也将周围丛林里零星匍匐着的黑袍人类照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