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这鬼主意一看就是荣孟华这个不要脸的猥琐男出的，你不知道他在庭上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我以为我们准备的十分妥当了，我以为就算一审通常不会判离，可是陈建东这个狗东西，他家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有他四次家暴的证据啊，四次啊！”纪明欣喝的头晕眼花，怀里抱着瓶啤的，手里还捏着杯白的，说话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面颊通红，眼睛都睁不开，头一点一滴的冲着对面没比她清醒到哪儿去的小赖说道。

“老板，再来十串烤腰子！”小赖举起手冲着店家喊“给我们欣欣补补肾”

“我说荣孟华胜诉率怎么这么高，原来手段都玩到这些地方了，李霞，李霞姐可怎么办啊”纪明欣双手捂着脸，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眼泪，她是真的想哭，替李霞不公，替现行民法典对于离婚的判决不公，为了数据而不顾婚姻中水深火热的女性，但她也知道，她别无他法，除了自己喝酒抱怨以外，她甚至都不能去和同行讨论。

小赖又给纪明欣满上了，纪明欣也没客气，抬手就一口闷掉，小赖看的直拍手，“欣欣真牛，白的当水喝，来欣欣，我再敬你一杯，我们明天开始就帮李霞姐准备上诉。”小赖说着又给纪明欣满了杯啤的，自己也满上了，两人碰了碰杯，一起仰头干了。

纪明欣还在嘟嘟囔囔的时候，小赖的电话响了，“喂，宝宝啊，我在南街烧烤摊呢，跟欣欣一起喝酒呢，我们败诉了啊呜呜呜呜呜呜，欣欣好惨啊，被人耍着玩”

“谁耍着我玩了？谁敢！”纪明欣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空瓶子都吓的跳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彭彭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俩人鬼哭狼嚎的声音通过车载电话，响彻了彭彭整台车，自然也被坐在副驾上，因为限号而蹭彭彭车的张子岚听到了。她皱了皱眉头，以往十几年时间，想见见不到，怎么自重逢之后她感觉哪儿都是纪明欣呢？瞄了眼中控上的通话显示没说话，“好好好，我先送同事回去，完了马上去南街接你们回家，你少给欣欣灌酒，她喝不了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没有，欣欣自己要喝白的，我喝的啤的，还没喝几口她就抢了去混着喝的呢，呜呜呜呜呜呜呜，宝宝你快来，我想你了”小赖像个孩子一样撒起娇来，彭彭羞红了脸，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子岚，赶紧说“哎，来了来了，先挂了昂，乖”

挂掉电话，彭彭怎么都感觉车里怎么这么热呢，空调是坏了吗，她不得不将车窗放了下来，想让晚风吹吹自己发红的脸。

“子岚，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去接家属哈。”说道家属脸更红了些。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吧，不是还有一个醉鬼吗？你一个人搬的动？”张子岚想起来，纪明欣曾经偷偷在学校偷偷喝酒，最后醉倒在课桌上，下课了都醒不来的样子，后来，是房悦还是杨浩背着她回家的？张子岚已经记不清了。彭彭虽然个子高，但并不像是经常泡健身房的人，反而有种得了厌食症的国际名模既视感。她有些担心彭彭的细胳膊细腿能不能一个人搬动两个人。如果她是彭彭的话，肯定是一切以小赖为先，那纪明欣……算了，既然被自己听到了，帮就帮了吧。张子岚心想。

彭彭想了想也是，“行，我也不跟你客气，多谢了”说着便掉头往南街方向走。

她们俩到烧烤摊的时候，两个醉鬼肩并肩，像同桌上课睡觉一样，面对面的趴在桌子上了，烧烤店老板正愁醉成这样了，该怎么收款，怎么收尾呢，看见彭彭跟张子岚走进来简直像是看见救星了一样，两眼放光。

“那个，一共885，你们谁先把帐结一下”老板赶紧凑过去说，生怕说晚了人走了

“……”张子岚看了眼两人桌子上的空瓶子，两瓶白的，两箱啤的，烧烤倒是没吃多少，八百多，看来都是酒钱。她眼角抽搐，拿出钱包来把钱付了，彭彭忙着看自己家小赖有没有难受，有没有想吐的，完全没注意到老板跟张子岚说了什么。

张子岚也没主动提，她走上前来，站在纪明欣身边，伸手摸了摸纪明欣脖子。10月中旬的海市，夏天虽然结束了，但依旧是二十多度的天气，纪明欣穿的非常清凉，无袖背心，不是贴身款的，胳肢窝处的领口很大，能看到里面的抹胸，下面是堪堪只到大腿一半的短裤，脖子上带着皮质的Choker,中间挂着一个金属质感的圈，有点像狗链子，张子岚嘴角抽了抽

“喝酒还穿成这样”她嘀咕一句“刚参加完摇滚音乐节吗”她真的觉得眼角都在抽搐，她记忆中纪明欣是个更偏性冷淡风的人，小小年纪就只爱穿黑白灰三种颜色，而且她记得纪明欣很抗拒这类偏性感偏野性的风格。

可随机她又想，都十三年了，她变了，纪明欣又怎么会没变呢？现在的纪明欣怎么说呢，更成熟了，更冷峻了，虽然梨涡还在，笑起来还是那么明亮，但不笑的时候，又异常的英气。张子岚将挡住纪明欣面庞的头发向耳后拨去，“起来，该回家了”她弯腰在纪明欣耳边轻轻说道。

纪明欣皱着眉吧唧嘴巴，伸手在耳边扇了扇，像赶蚊子一样，脸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张子岚盯着她脸上被筷子压出来的折痕冷笑了一声，刚刚还感叹她变了呢，现在看来这熊样子看起来真是一点没变！会觉得纪明欣“长大了，成熟了”是她张子岚眼瞎！

旁边的彭彭已经抱着小赖站起来了，小赖双手拴着彭彭脖子，整个人不住的往彭彭身上蹭，彭彭有一米七六的身高，小赖完全就像是背包挂件一样挂在彭彭身上，彭彭一手抱着小赖的腰，生怕她掉下去，一手提起小赖的双肩包，冲着老板喊，“老板结账”

“结过了结过了”，彭彭乐了乐，这俩傻子喝成这样了还知道买单。

她看了看一旁对着纪明欣无从下手的张子岚，“子岚，要不你先在这坐会，我先把家属送回去，然后回来来送欣欣。”她有点犹豫，张子岚跟纪明欣就见过一面，如果贸然让张子岚送纪明欣回家，感觉有些不太好。

“没事，我叫个车送她回去吧”张子岚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把纪明欣的胳膊举了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准备一手扛着她胳膊，一手揽着她腰，站起来。南街人来人往的，这家烧烤店的人也不少，她看着附近几桌不穿上衣一直划拳喝酒的雄性，再看看穿着暴露倒在桌子上睡得像猪一样的纪明欣，说不担心是假的。既然来了就送佛送到西吧。

“啊，这样可以吗？那你自己怎么回家啊”彭彭对张子岚的热情有些惊讶，上次陈村的事儿，是张子岚接了明泽涛的求救电话，按照她与张子岚共事三年的经验，张子岚是个格外寡淡清冷的人，平日里除了工作相关的事以外，话不多，也不喜欢与人接触，更别说像现在揽着纪明欣那样的身体接触了。

按理张子岚完全可以拒绝明泽涛的请求，毕竟那个新闻多少是不真实的，有设计成分在，张子岚这样对自己事业有追求的人，是不会乐于做这种有可能给自己生涯产生污点的事情的。但她二话不说的答应了。

今天也是，张子岚在闹离婚，已经和董乐分居三个多月了，一个人住在电视台附近租的小公寓里，今天限号，她们录完节目，彭彭原本只是顺路送一下，刚上车想着问一下小赖在哪儿了要不要带什么东西回家，结果被叫来了市中心南街。当时她们离张子岚租的房子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张子岚却主动说要来帮忙，彭彭有一点点看不懂这样的张子岚了。

“我在附近开个酒店就好，明天早上还要开会，别耽误时间了。你把她家地址给我。送到了我给你发消息。”张子岚已经揽着纪明欣站好了，彭彭也没再说什么了，心想着等明儿这俩货睡醒，让她俩亲自来电视台给张子岚谢罪吧就。

纪明欣的腰很细，摸起来却是硬邦邦的肌肉触感，她喝醉的身体发着热，贴在张子岚身上没由来的让张子岚也有些热了起来。张子岚扶着纪明欣坐上出租后座，报了地址，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不想她吐的话，你就开稳一点”张子岚的语气带了些威胁，刚准备挂挡起步趁着晚上车少来个狂奔的师傅被张子岚从后座射过来的目光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尴尬的笑笑。乖乖的正常起步了。

南街离纪明欣家蛮近，出租车只开了十五分钟的路程便到了。张子岚扶着纪明欣下了车，抬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老旧的小区，只有两栋高楼，彭彭说纪明欣家在里面那栋的23楼01室，她抱着纪明欣的腰，慢慢的往2号楼挪动，几十米的距离硬生生走了15分钟，走的张子岚发了很多汗，内衣都湿透了。

她有些尴尬，想把像个死人的纪明欣现在就丢在这里立刻转身回家，但又担心她一个人，还穿成这样，万一出什么事儿怎么办。而且自己已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拖带拽得走到了这一步，现在放弃有些她有点不甘心。

她无奈的将纪明欣揽的更紧了些，进了电梯，按下23楼的按钮。纪明欣的光滑的胳膊在她脖颈处传来炙热的触感，让张子岚没由来的更燥热了些。这只猪，看着瘦，即使上浑身都是肌肉，沉得要死。张子岚自己心里得小本本上给纪明欣狠狠得记了一笔。

纪明欣胳膊长，她搭在张子岚脖颈处得胳膊因为长，所以手绕到了张子岚得正面来，耷拉下来好死不死的与张子岚的胸部齐平。又因为她身高比张子岚高一些，张子岚需要时不时的将纪明欣的位置调整一下，这一调整，纪明欣那只手，就会不断的碰触在自己的胸部上。张子岚憋红了脸，纪！明！欣！她恨不得杀了这傻子。

好不容易熬出了电梯，来到纪明欣家门口，张子岚又犯了难，纪明欣家是电子锁，她不知道密码，也不知道纪明欣是用的左手指纹还是右手指纹，又是哪根手指。她思量了一会，让纪明欣靠在墙上，拉起她的右手，一根根手指的试过，试到无名指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张子岚觉得自己这样一根根手指的攥在手里往一个小黑洞里探，场面怎么这么奇怪，她耳朵都快喷出蒸汽了，这死猪半点反应都没有！终于在试到小拇指的时候，成功了。

开门，揽着她进去。“什么神经病会用小拇指做指纹啊”张子岚忍不住吐槽。

纪明欣家入户做了下沉式玄关的设计，有自动感应灯。她揽着纪明欣脱掉鞋子，再弯腰替纪明欣脱了鞋，抱着她往里走，打开了客厅的灯，刚走了没几步，张子岚就感觉到脚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她吓了一跳，低头就看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自己看。

她愣了楞，发现这只猫有点眼熟，再仔细看看，这可不就是纪明欣的微信头像吗。她绕过太子，把纪明欣丢在沙发上，回身蹲下身子摸了摸太子的脑袋，太子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小心翼翼的用鼻子嗅着她的手。

纪明欣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继续喝，来！”她大吼一声，吓的太子躲了起来。张子岚回头看了撇了她一眼，起身往厨房去，给她接水喝。

又去卫生间打湿了毛巾给她擦脸，擦手，把脖子上的choker拆了，又将她修长的脖颈擦了擦，最后重新打湿一次毛巾，再次给她擦了脸。张子岚的动作很轻，纪明欣没什么反应，只觉得正热着呢，突然有冰凉的风，慢慢吹过她全身，可舒服了。

做完这一切，张子岚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将纪明欣丢去床上，而是让在再宽大的沙发上躺好，取了空调被给她盖上。

“纪明欣，你还记得我吗？”她蹲在沙发跟前，用指尖勾勒纪明欣的侧脸，轻声说道。客厅里的时钟已经快要走向12点整了，张子岚的眸子暗了暗，将纪明欣的放在外面的胳膊塞回空调被里，起身准备离开。太子这时候又窜了出来，围着张子岚转圈圈，躺在地上露出肚皮，邀请张子岚摸摸他。张子岚伸手揉揉太子的肚子，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太子撒娇的照片。

她走进纪明欣的书房，想要找张便签纸留个字条。打开书房的灯，看到整整一墙，从地面到吊顶的通天书架上，塞满了书，书摆放的并不规则，有法律相关的书籍，也有关于女性主义的书籍，还有一些探案小说，地理类的，以及一些英文诗集。看得出来主人家经常会阅读，有些书还能看得出来被她长期翻阅，封面和内页都有些岁月的痕迹。还有很多摆放在更上面她够不到也看不清，她收回目光，在纪明欣的电脑桌上找到了她上班背的双肩包，打开拿了一张空白的A4纸出来，又在包里摸到一支钢笔，取了出来。

当她在书房的射灯下看清楚这只钢笔的样子的时，她愣住了。

这是，这是她当年送给纪明欣的那支笔。纪明欣收到礼物的时候非常开心，后来纪明欣知道张子岚自己也有一支一摸一样的钢笔的时候，更开心了。钢笔不贵，但是是她托人从香港买回来的，跟纪明欣那根旧的笔是同一个牌子的不同系列。这个牌子如果没记错的话，已经消失在历史的痕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