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煜川冷静柔和的嗓音沙哑，像轻风中卷着一缕细沙，细腻地扫过耳膜，舒服又带着些微的刺痛，让人清晰准确地听进去每一个字。
厉烨舟没嘴硬反驳，柔煜川说的对，他确信自己接受不了。
贺渡和布伦南好对付，但是星际海盗残余分子与人体实验主谋在哪里？茫茫星海，无处可寻。
——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绝望的是，看着爱人一刀刀割开手腕，任由鲜血染红整个浴缸水，可他什么都做不了，阻止不了，只能干瞪着眼，看着生命急速流逝。
在这种极端刺激下，他无法意识到这是一段无法改变的过去，憎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改变。甚至会产生错觉——是他厉烨舟亲手割开了爱人的手腕，杀死爱人，一生困于罪恶感与执念中，任谁也无法解开心魔。
柔煜川听着耳后骤然急促的呼吸声，温柔但有力地一字一句道：“我不能毁了你。”
“嗯。”厉烨舟沉声应下，抓住柔煜川的手，指腹避开勒痕，轻柔地摩挲着伤疤，凸凹不平又细滑的触感叫他心惊，也更明白柔煜川死死守着的良苦用心，“我会疯掉的……”
柔煜川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勾着他的脑袋，揉揉头发，“好了，你看这只手现在能揉你的头发呢，别去想了。等这些伤疤物尽其用之后，我会做手术祛除。”
这么说起来，他从前好像没想过事后祛疤，因为无所谓的事不必浪费有限的时间，探测任务繁重，没那个闲心去医院。即使有闲，不如炸一个星际海盗的飞船玩玩。
厉烨舟道：“物尽其用？”
“虽然长在我身上，但更是很多人心头过不去的坎。”柔煜川笑笑，更用力地揉着厉烨舟的头发，“有机会给你欣赏一下总统先生看到这些的脸色，很有趣。”
厉烨舟把脑袋往柔煜川的掌心里送，享受着被宠溺的滋味，“哎呀，柔教授您就宠我吧，狗尾巴长出来，翘上天啦。”
柔煜川笑出声，“人长狗尾这么稀奇，让我见识一下。”
说着，反手就往厉烨舟身上挠。
厉烨舟被挠到了痒痒肉，哈哈哈笑，一把搂住柔煜川的腰，抱着他逃出浴缸，仔细擦干头发和身体后，只给柔煜川披上一件宽松的睡袍。
刚泡完热水澡，脸颊与眼尾都透着一抹粉色，像积雪中浮出一点粉梅，晶莹明媚，一抬眼深邃的眸子里如浩渺大海波光粼粼，柔煜川这样的俊朗大美人，半穿不穿比不着寸缕更诱人。
厉烨舟正大光明地看，一派中正无邪的模样，一点儿色心色胆都没有。
他解释道：“等下方便给你擦药。”
柔煜川两手从厉烨舟的下巴往上抹到头顶，抹去水珠，正色道：“阿烨，如果你死了，我绝不会独活。”
厉烨舟欢快地应道：“我也是，与你共赴黄泉。”
他们都明白，这更像一种特别的加油方式。
以相守相知的爱为力量源泉，在冒险的旅程中，愈加强大自身，面对困境永不放弃。
从盥洗室出来，外面的天色微微亮。
柔煜川揉了揉额角，不用睡了。
不过高强度的通宵工作对他来说，不是事儿。
垂下手时，他发现地板上的血脚印，从长度判断，不是他，是厉烨舟。
“阿烨，你的脚踩到碎玻璃划伤了。”
厉烨舟已经换好了新的床单枕头，把他放到床上，抬起脚底给他看，“还好，只是小伤口，已经凝固了。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
柔煜川盯着脚底的几道细小划痕，忍着酸疼撑起身子，启动家政机器人，“嗡嗡嗡”地清理狼藉的地面，又从床边的柜子里掏出药箱。
厉烨舟直接从他手里抢走药箱，宝贝似的搂在怀里，“柔教授，您更严重。”
柔煜川也不争，安逸躺平。
以前，柔煜川往床上一躺，双手交叠搁在胸口，严谨得像躺在棺材里，马上要巨型盛大的葬礼似的，一晚上不带变的。现在有人气多了，会让他蹭他，也会猫一样窝在他怀里，或者八爪鱼一般互相缠着。
厉烨舟看在眼里，自个儿傻傻一乐。
——雨后见彩虹，真好！
柔煜川打个响指，唤回厉烨舟的神智，他乐呵呵地一指撩开本就松散的浴袍系带，柔软的布料顺着流畅的身体线条向两边滑开。
但看世外高人·厉除了傻笑外，依然心如止水，无欲无求，拿出冷敷贴，又稳又准地贴住腰和腿上的淤青。
冷敷贴起效非常快，冷意透入皮肤，柔煜川缩瑟一下。
厉烨舟赶紧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忍一会儿就好了。”
“好……”柔煜川在温暖的怀抱中勾起唇角，从小接受训练的他怎么可能被几张冷敷贴降服，想来装装弱，让厉烨舟获得被需求感与满足感挺有情趣。
厉烨舟感觉到柔煜川主动往自己的身上靠，心里被甜甜蜜蜜的填满。
十五分钟一过，厉烨舟松开柔煜川，撕掉冷敷贴，药膏挤在手指上，从颈肩一路往下，经由胸口时，柔煜川皱了皱眉，刺刺麻麻的疼。
他叹道：“又咬又扯，当啃骨头呢，你是真的狗。”
厉烨舟拍拍自己的胸膛，豪爽地说：“给，柔教授报复回来！”
“你当我也是狗吗？”柔煜川抬脚腰踹他，刚一动作牵扯到身上生疼，只能作罢，“还是想着给自己谋福利呢，厉上校？”
“哪有，真心给柔教授随便报复我呢。”厉烨舟“嘿嘿”笑得一脸无辜，继续擦药，动作无比轻软谨慎且正经，时不时觑一眼柔煜川的脸色，但凡那漂亮的眉眼露出一丝异色，便要连番吹吹气，看着自己搞出的痕迹，又是一阵自责心疼。
“柔教授，我下次再这样对您，您直接给我爆头算了。”
“嗯？”柔煜川正享受着，听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
厉烨舟道：“柔教授的武器，不是一直在最趁手的地方吗？”
柔煜川此刻挺无助的，“我们刚谈过同生共死这件事，厉上校。你又想跟我说对不起了？”
厉烨舟垂下眼帘，忙着给最后一处更细致小心地擦药。
柔煜川轻轻哼，哑声道：“别说，听了性冷淡。”
“我什么都没说！”厉烨舟急忙强调，拢起睡袍，系好衣带，凑上来悬在柔煜川身上，亲了亲鼻尖，“以后，我们是不是也不能亲嘴？难道没有完全破解的方法吗？他们怎么这么没人性，不考虑下实际情况？！”
柔煜川摸摸他的胸口以做安慰，问道：“这么快又想亲了吗？”
“嗯。”厉烨舟舔舔嘴唇，小狗似的盯着柔煜川的眼睛。
柔煜川道：“我不是纯种菲亚人，所以魔咒对我不是终生有效。据说在亲吻个五六七八次后会消失，具体几次连菲亚族长也无法断定。”
“可是怎么断定这几次里不会出现那些记忆？”厉烨舟仍有顾虑。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动，好观察你的反应，如果有异常，起码我能直接终止。你不知道你多大力气吗，你一个在战场上能徒手肢解十八个三米高铁甲虫族的人……”柔煜川无奈叹气，揪住他的脸往两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下次接吻的时候，如果你看到我在浴缸里，不要继续下去。”
厉烨舟猛点头，晃得脑子又想起一茬来，“不过……你记忆里的政府机密怎么办？我没有权限。”
“你是启明号的安全官，只要我首肯，不存在你没权限的。”柔煜川顿了下，意味深长地说道：“很神奇的魔咒，但我更喜欢直率的坦白、交流，还不是被动。”
厉烨舟眼睛一亮，“不过也很有趣，从你的眼睛看世界。”
“哦，那你好好珍惜为数不多的机会……”柔煜川突然松手，紧接着抬头亲上厉烨舟的嘴唇。
厉烨舟想多深入交流一会儿，柔煜川的脑袋落回枕头上，揉揉后脖子。
“酸了。”
厉烨舟伸手，手指没入柔煜川的指间，帮他一起揉，哭唧唧道：“我看你一个人开着战机，迎战一整个星际海盗团！是那次是那次是那次吧……啊啊啊，好可惜，好想通过你的视角看遍全程。”
柔煜川心里只想把那些该死的次数用完，然后正常接吻，“你自己都开过战机杀过多少敌军了，还在乎？”
厉烨舟惋惜不已，“意义不一样，那时候你才几岁？十六！”
柔煜川看他这幅招惹疼的模样，“行吧，下次你坐我怀里，我把着你的手开战机去杀星际海盗。”
这番话在厉烨舟脑海里勾勒出不得了的黄色废料，嘴巴抽抽几下憋着坏笑，猫在柔煜川身上，“还是柔教授会玩。”
柔煜川笑着又要亲他。
厉烨舟捂住他的嘴，“不亲了不亲了。”再亲，他这位世外高人要破功了。
“我脚上的伤都自己好了，也别折腾了。”他拉扯来薄毯，盖在自己和柔煜川身上，“还能睡一个半小时。”
柔煜川展开手臂，让厉烨舟靠在自己的怀中，放缓呼吸，假装已经睡着了，凝神望着天花板，平复下这一晚够惊心动魄的心绪。
其实魔咒还有更深一层的作用——所思所想也会具象化在脑海中，在亲吻时被窥见。
厉烨舟看到的开枪自杀，不是记忆。
用仿生人做局对付神时，他看的是“柔煜川”身上的监控设备，怎么可能看到“柔煜川”举枪自杀。
绝不想让厉烨舟知道，他曾第三次想死。这一次，不再是被心魔困扰，失去活下去的动力，而是在极端情况下，用他的生命换厉烨舟和所有人的平安。
只是最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做出的选择而已，他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伤春悲秋以外，没怎么放在心上，厉烨舟猜到了，当成了毁天灭地的大事。
他会不计一切后果地阻止他，哪怕野心家的计划成功，世界陷入永劫不复中，于他来说也无所谓，他只要他活着，不然他们一起死。
他以为厉烨舟这样的天生乐观主义者，不管未来是怎样的，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他错了。
他们是照亮彼此一生的炽火，一灭俱灭。
在厉烨舟渐渐失控之前，他联系上菲亚族长寻求破解之法，族长死活表示“有也不告诉你”，并且认定他对婚姻不忠贞，要搞婚外情。
他回了一条语音：【我会亲自上门拜访您。】
此话一出，鉴于他知道菲亚族隐匿之地的坐标，迫于他的“淫威”，在那个地方待着舒服惯了的族长破例告诉他。
只要他集中精神想某件事，亲吻他时，厉烨舟看到的只会是这件事。
他已经放弃那个念头，把最甜蜜的记忆之一，呈现于厉烨舟的脑海中，安抚失控的心灵。
至于那位野心家，去死吧。
厉烨舟是他世界里最亮的一颗星星，足以照亮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他一直挺好奇厉烨舟是怎么长成这种性格的，从厉烨舟的讲述里从小除了踢球就是踢球，没什么新奇的，仿佛天然而成，可能这项讲究团队协作的运动有他不知道的巨大魔力。
柔煜川放松了心情，享受短暂的睡眠时间。
天色渐亮，闹钟响起，厉烨舟一巴掌按停，“早安，川川。”
柔煜川刚醒，唇齿便被撬开了，长驱直入，大有大军压境的气势。
他勾住厉烨舟的脖颈，回应他。
热烈交缠中，直抒对爱人的深情。
当柔指挥官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众人惊愕地发现他的嘴唇略肿，且破了一道明显的口子。
CP粉头子威廉姆睁大眼睛。
嚯，比送走探珠小姐那天，肿得更厉害！
更让他惊喜的是，下一刻，厉上校跟在柔煜川身后进来，同样肿嘴。
不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打个啵而已，有什么他们不能看的吗？
厉烨舟迎接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吃瓜视线，自然地掏出润唇膏，“柔教授，需要吗？”
“不用。”柔煜川扶了下椅子，不疾不徐地落座，直挺挺地靠在椅背上。
宇宙第一专业吃瓜大王——钟叹旋转着来到他身边，“凯茜宝贝想知道，厉烨舟昨天向你撒了多少个娇，你会同意他把你嘴巴啃成这样。”
柔煜川捂着右眼，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过了会儿才答道：“你可以让凯茜啃你。”
吃瓜大王害羞了，“讨厌，触角上那么多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