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陶乐安仍然在继续,也久违地拨通了电话,通电话的人不算多,很多人都是随便说几句就算是结束了。
没有感情,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电筒“嘟”了两声,每一声都拉的很长。
“嘟”声消失,电话接通。
对面先是“喂”了声,又继续说,“怎么了?乐…安。”这两个字像是很陌生,说不出口一般。
“妈。”陶乐安动了动嘴,艰难地说出这一个字,她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编造什么谎言都是无用,容易被戳破,得不到真相,“妈,为什么会把我送进这个学校里。”
对面回复,声音有些虚弱,“当然是因为想要你有一个好的未来,我听说,这里的师资力量好,升学率也高,我希望你成才。”
“如果说,我不想成才呢?”她说,“我只想这样平庸的,碌碌无为的过一生呢?我只想做我自己,不因为任何事情所影响,所迷失呢?”
“怎么会有人不想成才!”对面人的语气变了变,“乐安,不要再乱说了,我花了很多钱才把你送到的这个学校,为的就是让你好好的。等你成才后,想做什么做什么,需要纠结这个吗?”
“我做不了,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我说我要死了,你为什么不来把我接出去,我说这里很诡异,每个人都好像失去了神智,你明白吗?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这样,我会死的,所以为什么不来接我离开?你要看着我死吗?寒假暑假都不能回去,你不觉得诡异吗?”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好,即使这些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是这所学校的规定,那为什么,一年多了,没有一天,没有一次来学校里给我送东西,说要见一见我,没有听过老师说你的家长说了要怎么怎么样,更没有给我送过钱。”
“我太傻了,我真的太傻了。”她的情绪在崩坏的边缘,“为什么到现在我才想起来,你们在送我去学校时说的话,‘好好学习,做一个有未来的人’你们不舍的眼神。停顿的脚步,还有那句‘不要怪妈妈爸爸’刚开始我真的以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你们对我的愧疚,在我明确说过不想要转学,仍然一意孤行给我转学,说是为我好。现在想想,并不是,其实你们在利用我?”
“没有!”听筒对面的人说,“我们是你的家人,没有利用你,也不可能利用你。没去见你也是因为学校的规则,和别的没有一点点的关系。我们希望你做一个有未来的人有错的,为什么要要这样想我们,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那就来接我!”陶乐安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来接我!”
“我们没法去接你!”对面说,随后响起孩子的哭声。
陶乐安浑身颤抖,她没功夫去管孩子的哭声,强撑着继续去问,“为什么不能来接我?告诉我原因。”
对面不耐烦的情绪,在一瞬间变得平淡,显得有些诡异,“乐安,我们都知道,你学习的很累,已经高三了,马上,再坚持一年,你就能回来了,我们全家人都回去接你的,但是在此刻,我们就再坚持坚持,等待着结束,好吗?”
对面没有着急挂断电话,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回复,等了很久很久。
陶乐安转头看向远方,忽然觉得一阵风吹过来,一切都没有结果,也大概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她想她做出的所有努力都更像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突然释怀地嗯了一声,随后说,“无论怎样,我都不怪你,只不怪你。如果这是你选择的,你希望的。妈妈,”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要祝你生活顺利,快乐,幸福。”
对面只发出了一个音节,电话便挂断了。
陶乐安转身离开这里,她再也忍不住,留下眼泪,这是她在这所学校第一次流下眼泪,即使这一年她经历了这么多,也未曾流过的泪水。
她整个人失了力,倒在床上。
齐归紧跟着进入房间,看着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握住了她的手,“乐安。”
“她们不需要我了。我一直是被利用的那个。”陶乐安的声音带着鼻音,她没抬头看她,很快从情绪中抽离,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不相信这些人的那套说辞,为了成绩,为了未来,为了成才,不是这样的,她们一定做了某种交易,和它。”
“你不觉得它有些奇怪吗?它的脸,它的眼睛,神情,都特别的虚假,像是无法被控制。”陶乐安恍然大悟,“像是一张假面,或是注射了太多液体,它没有办法做什么大的表情。”
齐归抿了下唇,“可是,即使知道了又怎样呢?”
陶乐安没有回答,她想要找到事情的真相,想要知道为什么她们会将她送入这里。
自从那次通话后,不知道她们和它说了什么,陶乐安再次被叫入办公室中。
它依旧挂着虚伪的笑容,像是不会变换表情一样,“陶乐安,你的妈妈给我打了电话了,说你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好,总是对她们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是对我们这所学校感到不满意吗?”
陶乐安警惕地看着四周,如之前一般的现象并没有出现,“没有,我没有不满意。”
她想,她们应该把她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这个人,间接地证实了她的猜想,她们之间有些联系,有些交易。
“我只是在好奇。”她抬头看向对面人的眼睛,没有任何好隐瞒的,无论怎样,她都不一定活下去了,不如问出一点,“为什么这所学校的人会这样,被洗脑,被同化,你口中的那个‘它’就是你,对吧,是你遭受挫折,是你不满这个社会,所以你做出了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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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乐安突然间抬起头,不断变换着的画面。
她在寻找,已经不管不顾,她渴望答案,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
她再次踏入了禁地,她做出了蠢事,一个年轻的没有什么经验的人与它对峙,最后的结局怎样,显而易见。
死亡。
它当然可以控制她,她也不会挑起任何的波澜,但是它没有留下她。
“原来,我已经死了。”陶乐安突然间开口,流下一滴泪,“那她呢?她还好吗?”
“齐归吗?”郁雾移开视线,“她还好,她在想知道你去了哪里?在想你为什么这样做。”
“让她别想了。”陶乐安说,她释怀地笑笑,“没什么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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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中的陶乐安手中握着一把刀,并不锋利,甚至生锈。
面前的人甚至没有动,看着她举着刀向它奔来,一刀刺入心脏,血液染红了衣服。
一刀一刀,可面前的人仍旧是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像是永远都不会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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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我也太过自私,忽略了她的感受。或许,”陶乐安想起从前,“就这样陪着彼此,一直到死亡也不错,不去等待着死亡,”最后的结局怎样是她们所不知道的,“主动地走向死亡,也并不是一个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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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中的陶乐安整个倒在地上,手被血液染红,向下滴血。
她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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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不死它。”陶乐安说,“或者说,用普通的刀根本就杀不死它,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道具。”
她看向郁雾,“你的名字是郁雾对吗?杀了它吧,我想你既然来到这里,就一定是有目的的对吧。”
郁雾并没有回复,伸出手。
“我求你,我死了,她们死了,已经有太多的人离开了,不想再有下一个,也不想她也离开,那么的痛苦,那么的难以接受。”
眼前的画面消散,世界就快要崩塌,化为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