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错位的轨迹

寒风卷着银杏叶扑在画室的玻璃上，谢疏桐把围巾又紧了紧。许听澜的座位空了三天，原本堆满颜料和零食的课桌落了层薄灰，只有素描本下压着的半截草莓味橡皮，还倔强地留着两人打赌时的温度。

"听说许听澜转去重点班了。"同桌翻着速写本，声音混着铅笔沙沙声，"好像是为了冲刺美院。"谢疏桐的笔尖突然戳破画纸，石膏像的鼻梁处绽开一道裂痕。他盯着窗外摇晃的树枝，想起那天在雨中撕碎的诊断书，碎纸片沾在许听澜湿透的校服上，像极了他亲手划出的伤口。

深夜的出租屋，谢疏桐对着镜子涂抹生发液。指腹触到头皮上新生的绒毛时，手机在枕边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短信："美术馆新展有林风眠的原作，下周开展。"他攥着手机蜷缩在沙发里，屏幕冷光映出茶几上的药盒——甲氨蝶呤的字样被黑色记号笔涂得面目全非。

第二天清晨，谢疏桐在校门口看见抱着画具的许听澜。少年的身影消瘦了些，藏青色校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两人隔着梧桐树对视，谢疏桐率先别开眼，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个还你。"许听澜递来素描本，封皮上贴着崭新的卡通贴纸，"上次被水弄脏的画，我重新画了。"谢疏桐接过本子时，指尖扫过少年冰凉的手背。翻开内页，画中两个并肩作画的少年笑容灿烂，背景是用钴蓝色泼洒的星空，角落用极小的字写着："记得按时吃饭"。

美术课自由创作时，谢疏桐对着空白画布发呆。后排传来桌椅挪动的声响，他下意识回头，只看见许听澜抱着画具走向教室另一头。少年的背影挺直，却像是抽走了所有温度。谢疏桐握着画笔的手止不住发颤，颜料在画布上晕开成扭曲的色块。

放学的铃声响起，谢疏桐故意磨蹭到最后。经过许听澜的座位时，瞥见他留在桌上的速写本。最上面那张画的边角露出半截校服衣角——是自己上周落在画室的那件。他喉咙发紧，快步走出教室，却在走廊转角听见熟悉的声音。

"许听澜，听说你和谢疏桐闹掰了？"同学的笑声混着书包拉链声，"还以为你们要考同一所美院呢。"

长久的沉默后，许听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是我配不上。"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谢疏桐从未听过的疲惫。

谢疏桐靠着冰凉的墙壁，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他想起两人曾在画室偷喝啤酒，醉醺醺地约定要做彼此第一个办画展的观众。而现在，那些承诺都随着诊断书的碎片，散落在深秋的雨里。

深夜的医院，谢疏桐攥着血常规报告单躲在楼梯间。白细胞数值异常的红字刺得眼睛生疼，手机突然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天气预报："明日有雪，添衣。"他望着窗外飘落的第一片雪花，在诊断书背面画下歪歪扭扭的雪人，旁边写着被涂涂改改的字："其实我......"最终又狠狠划去，将纸揉成一团抛向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