怖的平静。
“我没事。”中也的声音异常平稳,甚至有些过于清晰。
所有人都怔住了。
——这不对劲。
中也的反应太反常了。
按照常理,他应该暴怒,应该咆哮,应该用重力碾碎周围的一切来宣泄那股几乎能撕裂灵魂的痛楚——就像他一直以来那样。
可他没有。
“中也……”魏尔伦的手指微微收紧,蓝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担忧。
“我说了,我没事。”中也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温和。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悬浮在半空中的书。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
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像是淬了冰的刀刃。
“——你的目的是什么?”
书沉默了一瞬,机械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目的?】
“别装傻。”中也的理智显然并没有被愤怒吞噬,“既然太宰的目的是修复世界,侦探社——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从来不是偶然,而是一个被太宰刻意调整过的剧本。”
“太宰是编剧,他们只是被设计好的演员。”
“那么现在戏已落幕,也是时候揭晓答案了吧。”
听到中原中也的质问,众人勉强将五味杂陈的情绪压下,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那个悬浮的虚影。
虽然已经从芥川的说明以及书的回答中明晰了那个答案,从中原中也口中说出来的真相依旧扎的人生疼。
——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从来不是偶然,而是一个被刻意调整过的、偏离原定轨迹的“剧本”。
——他们只是被设计好的演员。
苦涩在口腔蔓延。
该责怪太宰治吗?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
他们本来就是敌对组织,彼此只有浓厚的忌惮和仇恨,太宰治本身又是厌世消极的性格,他能花费心思在拯救世界上而不是放任世界毁灭,就已经烧了高香了。
可太宰确实做了这样的事。
不管动机是否扭曲,手段如何晦暗,那些精密如蛛网的布局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结局——世界得以延续。
那个连呼吸都觉得麻烦的男人,终究在世界的终局里落下了最关键的棋子。
既然太宰治的安排这一切的目的是拯救世界,那么书呢?
书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给大家观看太宰治的过去?
这必然超出了太宰的算计。
他这样一个厌恶人生并自我厌弃的人,对内心剖白向来如避蛇蝎,绝对不会主动撕开结痂的疮疤,把血肉模糊的过往晾晒在日光下。
【书】在太宰精心编排的剧本之外,擅自添上了残酷的注脚。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过往,那些连平行世界的记忆都要一并埋葬的决心……太宰治即使死亡也不肯透露分毫的,关于其他世界的记忆,太宰治想要将之带入坟墓的过去……【书】执意要把这些摊开在众人面前,是为了什么?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吧。”
中也紧盯着悬浮在中央、散发着微光的【书】,钴蓝色的眼眸深处是风暴过后的冷冽与探究。
众人复杂的目光——愤怒、茫然、痛苦、困惑——也如实质般聚焦在那本决定命运的书籍上。
【我的目的,从未改变】机械般生硬的电子音在空间游荡,再次重申,【世界正在进行最后的自我修正,此刻正处于最混乱、最脆弱的临界点。任何微小的扰动,都可能导致世界彻底崩毁或是不完整的重生。而在座的诸位……】
书页的光芒流转,扫过每一张脸,【都和“书”本身存在过直接或间接的深刻渊源,你们的‘存在’,在这个世界重塑的节点上,已经成为了干扰源。强行将各位留在现世的结果,只有两种——世界因你们的存在不稳定而撕裂,或是你们被新生的规则无情碾碎。为此,我才将诸位暂时汇集在这里,把大家隔绝在动荡之外。】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射向悬浮在中央、散发着微光的书本,声音带着压抑的威慑和不容置疑的质问:“世界修复进度暂且不论。但是,这和太宰治的过去毫无关系吧。就算不让我们观影太宰治的过去,也不影响世界的完善——你——把我们困在这里,强行展示这些……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仅仅是让我们‘理解’一个已死之人的苦衷吗?
“没错!”钢琴师紧随其后,眼神探究,“把我们困在这里,播放那些……那些东西,你到底想干什么?”
【书】的书页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好像在叹息,又像是在踟蹰着什么。那光芒闪烁不定,最终归于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它没有发出声音,可每一个语句都像烙印般刻入众人的意识。
【另一个目的——】
【是为了完成交易。】
“交易?”众人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
【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回应‘执念’的呼唤,为了达成曾经承诺过的交易。】书的“声音”好像积攒了亿万时空的苦泪,显得沉重而苍茫。
【这道跨越了时空长河、穿透了消亡界限的执念,并非来自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
它停顿,空间中的重量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它源自……你们在万千已然湮灭的平行世界中的‘同位体’。】
【它们——或者说,曾经作为‘你们’而存在的每一个碎片意识——消散前,只残留这唯一、纯粹、且浩瀚如星海的不灭执念——】
最后一句,如同敲响在灵魂上的丧钟,清晰得震耳欲聋:
【——拯救太宰治。】
【这就是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