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问一答,渐渐去了。
李寒不远不近在后面跟着,对赵荔城笑道:“从没见过将军这么尊崇过什么人,我瞧他今日解甲归田给夫人做徒弟的心都有了。”
赵荔城哈哈笑起来,又叹一口气:“只可惜我夫人是个女人,不然以她的本事能力,肯定大有作为。”
李寒远远望去,夕阳下,一片树影摇曳,如同葵扇。他淡淡笑道:“何须可惜,如今便是夫人作为之时。”
***
直至夜色已深,萧恒才带月荷锄归,见李寒在屋中坐着刚要开口,李寒已经抬手制止,“将军还是先吃饭,我有要事相报。”
桌上已放好面汤烙饼,萧恒吃了口汤,道:“你讲就是。”
李寒说:“若现在开口,只怕这顿饭都吃不好了。民以食为天,吃饭是大事。”
萧恒便依言,迅速吃掉一个饼子,面汤也喝干净,向他抬一抬手。
李寒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过去,正色道:“许凌云来了消息。”
萧恒接信一看,瞳子一缩,“世族生了逼宫之心?”
李寒颔首,“只怕是早有预谋,待皇帝临盆便要动手。”
“皇帝登基已有三年,世族一直没有发作,怎么要突然行动?”
“没有发作,并不是没有怨言。如今皇帝大力清扫燕人,甚至有意毒杀庶母,正给他们不孝不贤的话柄。”
“怨言。”萧恒声音一冷,“有怨言却不进谏。现在为宫闱之事大动干戈,之前潮州西塞屡陷死地,松山断粮数月瘟疫横行,他们的怨言在哪里?”
李寒笑了笑:“将军真的以为,他们的怨言是皇帝不贤?如今决意推翻今上,果真因为她不是明君?”
萧恒一时默然。
李寒叹道:“今上虽非良主,但跟其父相比,还是略胜一筹的。先肃帝在位时并州惨案真相揭晓,激愤的是民情,朝中衮衮诸公,有谁敢置一词?如今要推翻皇帝,不外乎还是那个原因。”
他没有讲下去,提另一件事,“听许凌云的意思,诸公有意迎将军入主长安。”
萧恒嗤道:“世族诸人,肯为我一介叛逆作嫁衣?”
李寒笑道:“非也,这可是人家稳赚不赔的买卖。”
“松山一役后,许凌云态度其实世家心中有数,狄皓关更是公然追随将军而返,这是给世家指明了标杆。其他人么,郑素不用多讲,杨氏虽没有直接态度,但崔清之母杨夫人对将军早就是公然感念,而杜氏……自杜筠告病后就装聋作哑,杜宇死后,他们也没有立然表态,说明把这件事算作私仇,并不准备公然而报。只有夏雁浦,还坚称将军为叛逆。不过挺有意思,他也看不上皇帝,推崇的还是公子檀——公子已死的消息极其隐秘,并没有传到他们耳朵里。”
李寒剪了下灯芯,继续道:“以如今将军在朝在野的声望,只怕无人能出其右。更何况,肃帝子嗣断绝,今上他们都要推翻,其子也定不会留。没有正统承继,世族于情于理,能选择的只有将军。既如此,不如卖一个好给新君,来谋求在新朝的屹立不倒。”
萧恒沉默许久,道:“世家有逼宫之意,我们千里之外都得知消息,如此危重之事,皇帝怎么会无动于衷?”
李寒想了想,“自然,不能排除个中有诈。要么,就是皇帝被蒙住了眼睛耳朵。”
萧恒道:“你是指,她的身边之人。”
李寒笑道:“还是古人智慧。一早知道肘腋与萧墙,不得不防。”
灯光昏暗,夜间微微一闪,像只瞽目。李寒叹道:“天下之乱,苦在百姓,不得置身事外。可如今宫闱之乱,将军倒可以作壁上观,等着当渔翁了。”
他抬头,见萧恒神情不见舒缓,“怎么?”
半晌,萧恒方道:“世族何等精明,又最捍卫君臣纲常,没有触及底线绝不敢犯上谋逆。可如今皇帝压根没对他们出手,他们何至于此?”
李寒看向那盏昏灯,像看一个时代的缩影。
“或许她坐在那个位置,在他们眼中便是最大的谋逆。”
萧恒呼吸一紧,下一刻,李寒已经将脸上肃然打散,换了些轻松神气上来,道:“多说无益,将军现在只需按兵不动。反正不管你做什么,追随你的只会说天命所至,憎恶你的只会说惺惺作态。既如此,不如把名分坐实,叫他们先鱼龙争斗,咱们就坐等百官出郊相迎,正大光明地请你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