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解散后白维舟心情也不错,回来后和奶奶吃了饭就回房洗澡了。
半小时后浴室门打开,热气缭绕涌出,白维舟随意套了件纯黑T恤抹着头从里面走出来。
水珠顺着黑密的发丝往宽大的领口钻,他一边用毛巾抹着一边坐在了书桌前,把书包里的脏衣服找出来。
这时门突然被直接推开,一股风携带着一道咋呼的男声闯了进来。
“呦,让我看看我们奶牛王子这几天玩得怎么样?瘦了没?”
白维舟手上动作没停,也不转头站起身把衣服扔进了一旁的脏衣篓。
“怎么啦?出去耍了一趟还不理人了!”男生把手上的盘子往书桌上一放,风风火火地过来搂过他的肩,声音促狭。
白维舟面无表情地把他的手抹下,又坐回了书桌前,双腿相互懒懒的搭着,耷拉的碎发下峰眉挑起,“跟你有关系吗?没事就滚。”
“嘿,兄弟那是关心你,你说这话就伤感情了哈。”对面的人丝毫不在意地坐在了床边,又伸手从桌上的盘子里拿过一碗水果捞,插了个冒着冷气的西瓜一口吞下。
“你看我对你多好,还给你端吃的上来,你就这样对我!”
白维舟看了眼桌上的盘子,也端起一碗叉着吃。
“你来干嘛?你们学校舍得那么早把你放出来?”
床边的兄弟一口又包了个嫩黄的菠萝块,结果酸得倒了半边牙。
白维舟踢了个垃圾桶给人,他赶紧呸呸吐了几口,把碗往桌子上一放。
他一边皱着眉扯了一把纸,一边吐槽,“我们那狗屎学校恨不得把人焊在那座位上,一个有钱就能上的私立学校屁事多完了。”
白维舟慢条斯理地吃着不做评价。
对面的人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什么,坏笑着又拿过桌上的碗,“刚刚谭思语可回来了啊,她大小姐一回来就把书包甩了,正在家里发疯呢。”
他还没说的是家里一看她这样都着急火燎地凑过来,以为大小姐在外面受了气。
他听了两句在受不了想走,他妈就一把人拉住:“谭点墨!你妹妹在外面受了气你这个当哥哥是一点事都不管!”
当时谭点墨学着谭思语把书包一扔,浓眉扬起,冲着他妈嘿嘿一笑,“行,我现在就去找那罪魁祸首把他爆锤一顿,替我妹出出气!”
而此时那个罪魁祸首悠然自得地吃着他端上来的水果,好不自在。
“唉,你倒是说句话呀,这可是你的青梅竹马啊。”谭点墨不怀好意的踢了踢他的腿,“你要是再不说可能明天就是我家老头子来找你说了啊。”
谭爷爷和白爷爷两人年轻时就是校友,后来又同在政坛混,两家都快要好成一家了,自然想亲上加亲。
不过谭点墨对此是翻着白眼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老掉牙的一套,不够偶尔能看看兄弟笑话他还是很乐意的。
“青梅竹马?”这个词在白维舟唇齿间绕了一圈,“看来你们学校的确是收了钱不正经上课,你从哪学了个成语就开始乱套,你语文老师知道吗?”
“嘿,你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不算是青梅竹马了。”谭点墨不服气地把头发往后扒拉着,“行,你行,你是大学霸,你懂的成语能装一卡车。”
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你说说你这个大学霸怎么把人惹成这样啊?”
白维舟搅了下所剩无几的碗,往桌子上一放,懒懒地抬眼,“不知道,可能是我说她无聊吧。”
一听到这话谭思语崇拜的眼神都放光了,“哇——,兄弟我佩服你啊,你竟然敢这样说那大小姐,果然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啊。”
白维舟笑了笑。
谭思语却突然开了光,看着他含笑的眸子,极其警惕的抓住了个线头,“你说她无聊那是不是碰到了什么有聊的人呢?你说出来兄弟听听。”
他兴致昂扬地凑近,“是不是女生?”
一脸坏笑,“说,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喜欢?
白维舟眉心微拢。
这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他看着对面人那不正经的脸,沉默了一瞬,目光沉沉地看着在桌边随意摊开的左手,分了心。
那晚十指相扣的悸动仿佛还停留在指尖,小手的柔软绵弹、彼此血脉的跳动指腹摩挲一下又能带来一种奇妙又心慌的电流挑逗着神经。
他没体验过,刚开始是惊喜的,放任自己的心随着血脉狂跳,没来得及细想。
可是,回想起来,不过也就是几句话几滴泪,他就被打得晕头转向?
白维舟冷沉地把手上的叉子扔了回碗里,更没了说话的欲望。
看着兄弟一脸讳莫如深地垂着眼,谭点墨放下碗,皱眉推了推他,“喂,白维舟,你到底听我说没?”
“什么?”白维舟回过神,然后自然地那过张纸擦手,“没听到,再说一遍。”
谭点墨翻了个白眼,忍住想打人的冲动,事实上他也没那个胆子。
别看白维舟这小子在外面装得人模狗样的,其实骨子里的傲慢冷血是打娘胎就带出来的。
可你要说他家庭不幸吧,结果人家父母恩爱得像对热恋期的小情侣,一有空两人就丢下姐弟俩跑去世界各地旅游。
当年他和白维舟还在穿开裆裤时就玩在一起了,这人每次都是一本正经地指挥着他干坏事,结果人家还会装,在大人面前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自己那地痞流氓的姿态是免不了招来一顿毒打。
而白维舟呢,就淡定地站在一旁看戏,末了谭点墨还是又死皮赖脸地主动凑上去找虐。
有时谭点墨都在想自己这是什么抖M体质呢,咦,还是不要细想。
—
研学回来又进行了一次月考,除了白维舟这些人依旧稳定发挥,其他人都不咋样。老马咬牙切齿,说心都耍野了,眼看这学期不剩多少,恨不得24小时扎根在教室里。
现在天越来越热,头顶的吊扇转得乌拉响,全班统一换上了夏装,蓝白t恤被吹得一鼓一鼓。
只有老马常年抱着个保温杯,让人怀疑里面是不是装的冰块。
学习负担是越来越重,莳夏柜筒里堆的卷子也越来越多。老马说她是班上最有平常心的,发了卷子瞄一眼就丢进去吃灰,从不内耗。
不过有时候也很惨。
今晚老马还没上延时就来了,进来把保温杯往讲台一放,一句多余废话都没有,把手上的卷子甩甩,大家立马会意,满腹牢骚地找出来等着评讲。
通常一讲就是一节课,作业又要往后推,能有什么办法呢,天气炎热老马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啊。
而通常这里只有一个异类,十多分钟过去,选择题都已经讲完,莳夏还在柜筒里忙忙碌碌寻宝藏。
一摞废纸堆砌似的垃圾被她一起掏了出来,放在了腿上,一张张的翻,连清朝的卷子都翻出来了,就是找不到昨天的那张。
小脸急得泛红,弯着腰眼睛不断地往讲台偷瞄着。
白维舟记完了笔记就看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又堆起了垃圾,他皱着眉,不知道为什么某个人就是屡犯不改。
明明在文具店挑了那么多花花绿绿的文件夹,拿回来之后用了两天又开始乱扔乱造。
老马的姿态是悠闲的,两腿交叉,举着张卷子放松的倚着讲台。锐利的双眼却时不时地透过卷子往下扫视,个别心大的人已经能光荣地站着聆听。
白维舟看着旁边这个开始炸毛的脑袋,第一次在上课走了神。
乱溜溜的眼睛犯了错就知道偷瞄闪躲,白嫩的脸蛋心虚地挂上两抹红,小手毫无章法地四处乱翻。
甚至他都能想到一会被抓包后女孩会怎样向他投来的目光。
谭思语和谭点墨都问过他是不是喜欢 。
喜欢吗?或许真的有点,白维舟面无表情地想着,但他不在乎。
这样一个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他们会是一路人吗?
童话世界里的公主,外面包裹着一层剔透糖衣。
他理所当然会被吸引。
但谁知道糖衣下会不会是一颗毒苹果,只等着被麻痹的蠢人。
童话可以没有逻辑,他不可以。
而此时毫无逻辑的豌豆公主已经心虚地抬起头,找到了一张卷子,拿起笔好似认真地在上面涂涂画画。
白维舟挑了下眉,呵,还是有点小聪明。
下一秒,聪明的小脑袋就被老马点了起来,他姿态闲散,眼神迫人,言辞如刀,“莳夏,你来说说下一题的解题思路。”
那么现在有了两个问题,第一下一题是哪一题?二是她去哪凭空编题啊?!
她转着眼睛一点点地望隔壁瞄,然而亲爱的老马今天耐心告罄,丝毫不给她机会。
“卷子又没了是吧。”语气却很轻柔,“自己去吧。”
“去哪?”
一个眼刀过来某人立马幡然悔悟,踉踉跄跄攥着张上个月的卷子乖乖站到了门外。
白维舟沉默一瞬,又淡定地转过身,把已经堆到他桌上的废纸推了回去,继续埋头写着。
而门外的莳夏刚出来竟然就碰见了隔壁罚站熟人。
“沐小雨!”她高兴地蹭过去,“你也在!”
沐小雨浑身一抖,着急地冲过去把这傻子的嘴巴捂住,眼神疯狂往门口示意。
莳夏眼珠肆意转动。
她们用心电交流,大概意思是:
“你傻啊!生怕老师听不见!”
“我不傻!我怕你听不见!”
“你蠢不蠢,我又不聋!”
“你才蠢,我又不瞎!”
“???”
两人同时回头,就看见四班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双手叉腰,一脸关爱智障地盯着俩人。
……
晚风那个吹啊,发丝那个飘。
两道狼狈的背影排排站望着走廊外的天空自我检讨。
“唉,你说我怎么碰到你就没好事呢?”
“唉,你看天空好漂亮啊!”
“乌漆麻黑一团,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啊,你看,黑黑的天空像是在流动的!”
“你神经病啊!”
“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看谁能在下一颗星星到达这颗榕树前,数完对面楼亮了几盏灯!”
“救命!谁来救救我!我不该因为偷了一次嘴就遭受如此大祸!”
“唉。”沐小雨推了她一下,“你那么无聊真的不考虑来画画吗?”
“我想啊。”莳夏小手还在点着对面的灯光,“可是我爸爸很忙的,他说考虑一下,可是经常不在家,我没机会问呐。”
“那你可得快点,你这脑子再不画画就要被学习耽误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马的命也是命啊,沐小雨肯定地点点头。
“是嘛,我也觉得,老马最近好凶!像打了鸡血一样,下课了都守在教室,我出门上个厕所都要被他瞪!”
“呵呵。”沐小雨把这小可爱的头转了过来,语重心长,“身为一只脚都快要踏入高三的人,你还能悠哉悠哉地去上厕所?果然是个小可爱啊。”
“你知道我们班多少人天天憋到便秘吗?就这样老马还嫌慢,恨不得一脚把他们送进坑里!”
沐小雨上下打量着她,“说实话,老马竟然能容忍你的存在,啧啧啧。”
她意味深长地摇头,“所以,你得赶快定下来,到时候就来我们画室,就再也不用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