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上,早起的食儿偷鸟吃。
高二三班,在亲爱的老马还没到达之前是一片枪林弹雨。
“组长,接住。”后排的高个子是一个振臂就把练习册猛地丢出,本子齐刷刷地飞跃几个低头肝作业的脑袋,准确无误地落在第一排桌上。
“橡皮章,你找死啊。”女生愤怒地转过头来。
而林可抱着一摞语文卷子站在讲台上,眼睛不耐烦地扫射着一个个低着的脑袋,催促着:“有谁还没交,快点啊,再不交我走啦。”
说完林可做势走出教室,徒留身后一群鬼哭狼嚎。
这时莳夏出现在门口,她叼着一盒奶低头吸溜着,林可抱着一摞卷子目不斜视地正要和她擦肩而过。
“等等。”莳夏从旁伸出一只手拦在了林可面前。
她麻利地把牛奶和书包放在了讲台上,埋头在里面翻出一张卷子,挑着眉把卷子放在了林可怀里那一摞的上面,得意地说道,“我还没交呢,谢谢啦。”
接着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一边悠闲地欣赏着周围忙碌的后脑勺,一边走向后方的座位。
她伸出两个手指,骄傲地扣了叩面前的桌子,“白维舟,我来交作业啦。”
白维舟疑惑地抬起头就看见面前站着的一只趾高气昂的公鸡。
他眉梢微挑,扫过拿着卷子递到他面前的傲娇小手,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交迟了,我已经报到老马那了,你直接交去办公室吧。”
“啊!”公鸡开始打鸣,“啊啊啊~”
“今天怎么交这么快。”
白维舟拿着笔头轻轻敲着桌沿,看着她没说话。
不一会,公鸡断了气,莳夏耷拉着眉毛,黑眸闪着水光,双手恭敬的捧着练习,“白维舟,你帮我交去好不好。”
“不好。”对于莳夏的撒泼打滚,白维舟已经能非常淡定地回应:“老马说了,让 你 亲 自 去。”
“不,不要啊~”美好的早晨突闻噩耗,莳夏的心情瞬间荡到谷底。
白维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莳夏惶恐的表情,待她僵硬地转过身后,心情颇为不错地翻着书。
而莳夏放好书包后,迈着极其沉重的步伐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办公室,她伸头先往门内探了探,却发现办公室空空荡荡的,老马桌上还放着改了一半的练习册,人却不见了。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聪明的她立刻噔噔噔地就跑去把作业一放,嗖的一下又溜走了。
自以为走了狗屎运的莳夏眯起眼哼着小曲拐进了教室。
直到看到抱着一沓试卷的老马站上了讲台,她才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行了,桌子上堆的山一样的东西就给我丢下去,两边距离拉开。”老马往卷子往桌子上一排,“你们两组麻利点,把桌子搬到外面走廊上。”
老马的话刚说完,男生就吱啦吱啦地拉着桌子一个劲地在地上摩擦,全班顿时沸腾。
“我靠!每次都是我们,这是什么狗屎运?”后排的橡皮章不满地把一堆废纸往地上重重一丢。
前排的男生扭过头来幸灾乐祸,“橡皮章,那不是你的风水宝地吗,冬寒夏暖,考累了还能看看操场的风景,多符合你三班门神的定位,你就不要在那炫耀了。”
“对呀,这是老马给你的福气啊,提醒你要劳逸结合,你还不赶快谢恩。”
“滚呐。”橡皮章啐了一口,拿起宝典凌空一甩就往前劈了过去。
然而前排的早已有了准备,脖子一歪,头一偏,笑嘻嘻地躲了过去,于是失控的宝典“啪”地一下劈中了莳夏的后脑勺。
还没从刺激中走出来的莳夏立刻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晴天霹雳。
她被后脑勺的重力一压,半张的嘴里牙齿如同闸刀,麻利一落,舌头登时痛得她一个激灵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唉呦。”莳夏捂着嘴,眼睛里都蓄起了水,全身神经被一波又一波的痛拉扯着。
橡皮章眼看惹事了赶紧过来把作案工具摸走,看了眼皱成一团的脸,狐疑地问道,“怎么样啊,出血了?”
莳夏捂着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直接一个侧身从他后面把书夺了回来,气势汹汹地往他身上一拍。
空气中一声脆响,橡皮章浓眉一拧正要发作,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直接在耳畔响起。
“你们俩站在那是要给我们读题吗?”
一人捂着嘴一人捂着胸疯狂摇头。
“那还站那干什么!”老马声音拔高了八度,“还不给我快点滚回去。”
“哦哦哦。”橡皮章抱着书屁滚料流的跑了。
老马走到莳夏面前,阴沉沉地牵了下嘴角,“好好考,考完了再来办公室,我们连着今早的事好好谈谈心。”
莳夏捂着嘴蓄的眼泪欲坠不坠。
鬼婆婆,救命!我被坏人威胁了!!
—
在接下的两小时里,莳夏就在这种嘴痛导致头痛,头痛又引发心痛的无限循环里完成了考试。
当铃声响起卷子脱离她手里的那一刻,心痛达到了顶峰,她“咚”地一下直挺挺地倒在桌子上,朝着讲台前方挂着的毛爷爷嗑了一个响亮的头。
一旁的林可显然注意到了这么大的动静,她皱着眉盯了她一会,然后嗤笑了一声,继续整理完后和王娜她们挽着手去了食堂。
教室里慢慢安静下来,此时嘴痛头痛心痛的莳夏沮丧地嗑着桌面,一动不动,第一次没有了吃饭的念头。
白维舟慢条斯理地把桌面的书摆好后,才起身打算离开。
教室此时的人已经很少,他起身要推椅子,眼光就扫到了远处的一朵失去了水分的向日葵。
她一动不动,脑袋耷拉在桌上,好像连平时柔顺的头发都打着卷散发着怨气。
白维舟皱着眉看了两眼,就被几个同伴拉着从后门离开了。
几分钟后,周遭已经没了声音,窗外榕树的虫鸣声反倒越来越清晰。
两次路过的王小红最终还是没忍住,在莳夏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你不去吃饭吗?”
“没胃口。”听到熟悉的声音莳夏沮丧地抬起头,声音翁翁的。
有着稚嫩脸蛋的王小红依旧古板地把扣子扣到顶,扶了扶黑框眼睛,怀疑地瞥着她。
“你会没胃口?”王小红翻了个白眼,语气犀利,“是谁上次说请问吃饭,点了一大份的干锅排骨一个人炫完了,结果还没带钱?”
这就让人尴尬了,莳夏摸了摸毛燥的头发,又理直气壮道,“那你不是也吃了嘛。”
“两块。”红小红激动得竖起两根手指,“就两块骨头啊,还是趁你喝水的空档见缝插针抢来的。你现在说你没胃口?”
“哎呦,我又不是饭桶,每天一门心思干饭。”莳夏好似深沉地皱着眉,“我也是有心事的好吗?”
王小红眼睛虚起,配合着他这副行头活脱脱一个老夫子的模样。
“好吧。”莳夏心虚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其实是嘴痛,”
王小红这才点点头,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行吧。”他看了眼窗外,湛蓝的天空飘着几片云,正午的暑气似乎也被一阵风吹散,于是提议道,“那要不要去校外买奶茶喝?”
“你不去吃饭吗?”莳夏疑惑地歪着脑袋。
“我也没胃口。”
莳夏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嗯,看起来就是有很多心事的人,难怪平时都没人陪他玩,不过也没人陪我玩,那就大发慈悲陪陪他吧。
“去不去?”王小红站起身。
“好呀。”
夏日在逐步逼近,春光已成颓废之势,校门口的泡桐花也纷纷扬扬地撒落,头顶的枝丫抖落完残花又姿态优雅地萌发新叶。
莳夏手里捧着一杯抹茶牛乳,也在踩着春天的影子。
“你说要是我们天天在外面上课就好了。”莳夏跳到了一团影影绰绰的花影下,“成天坐那儿有什么意思?”
王小红使劲地吸溜着被芋泥堵住的吸管,没功夫搭理她。
“唉,你听我说话没?”莳夏不满地跳到了另一处。
吸管还是被底部的一大坨粘腻堵住了,王小红只好把吸管抽出来从底部吸。
“没意思。”莳夏看没人理她,瞪了他一眼就自娱自乐地往前跳。
中午出来的人还挺多,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五成群,丝毫不忌惮正午的暑气,和同伴打打闹闹地朝校门走来。
莳夏向大门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白维舟身旁簇拥着一群男生,有些是班上的有些人她从没见过。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向大门走来,看得出气氛很好,几人或打或跳。
只有白维舟依旧双手插兜没有多余的动作,清一水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反衬得矜贵俊朗,眼底眉梢是淡淡的笑意,但却诡异地融了进去,甚至还是人群的中心。
“看什么呢?”王小红终于疏通完了吸管,并且把所有芋泥都舀来吃完了,捧着一杯最原始的纯色奶茶走到她身边。
“看白维舟。”莳夏怕他看不到还特意用手指了一下。
王小红看着周围一群窃窃私语,兴奋地望向同一个方向的女生,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前走,“还用你给我指啊。”
结果走了几步发现发现女生还没跟上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地朝她走了过去,“不是吧,你也花痴他啊。”
“那当然了,他人又好又聪明,老师和同学谁不喜欢?”莳夏与有荣焉地昂起小脑袋,还羡慕地补充道,“要是我也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那你会累死。”王小红不以为然地扶了扶眼睛,又是一贯的语气,“装多了自己都骗,等哪天不想装了不被那些吹捧淹死才怪。”
“你在咒他吗?”莳夏疑惑地看过去,然后愤愤不平的瞪着眼,“他才没有装!他人很好的,虽然聪明但从来没有看不起人,我问他问题他都不会不耐烦。”
“还有,他还帮我提东西,帮我干活。”莳夏认真看着王小红解释,“你不要骂他,在背后说坏话,我不喜欢!最不喜欢了!”
王小红被怔住了几秒,看着眼前这张气鼓鼓的脸蛋和极其真挚的眼神,他突然就又笑了。
黑框眼镜下一双细长的眼睛眯起,脸颊边还有隐隐约约的酒窝,那张清秀的脸蛋有了与年龄相符的表情。
“你笑什么?”莳夏又不解地皱起眉。
王小红还是笑着摇摇头,似乎停不下来。
一个被群体孤立,天天被人传坏话的人竟然替被追捧的人打抱不平,他觉得滑稽极了。
“你是不是笑我。”莳夏有些恼怒的鼓起腮帮子,“我是认真的,你再这样说别人我就再也不跟你喝奶茶了!”
“没……没没。我不是笑你。”王小红笑得更像个少年了,“我是觉得你很可爱。”
“我本来就很可爱。”莳夏一脸你休想转移话题的机灵样,“但是,你也不能因为我可爱就说白维舟坏话。”
王小红也懒得去纠正她的因果关系,妥协道,“好好,白维舟一点都不装,也很可爱行了吧。”
“行吧。我就原谅你一次,下次不要再背后说人坏话了。”
莳夏觉得口干舌燥,猛吸了口牛乳,结果用力过度,口腔内又传来一股锥心般的痛,她用舌头轻轻顶了顶右侧,感觉里面鼓起了一个大包,一碰就连着牙髓牵动到太阳穴。
“行,我下次一定不在你面前说他坏话了。”王小红也眯着眼吸了口奶茶。
莳夏感觉有些不对劲,奈何嘴巴太痛。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比他可爱。”
她突然感觉嘴巴也没那么痛了。
“那,这个话我允许你以后可以多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