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亦铭慢慢关上门,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安静地注视着呆呆坐在床上的左夏,她有些凌乱的发丝遮掩住了她的表情,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直看的他心里泛起了酸。
“罢了!”他合上门,靠在雪白的墙上,一阵倦意席卷全身,“她开心就好!”
左夏强忍着泪水,抽噎着,躺下身子,将小脑袋埋在被子里,她紧紧咬着手指,破碎的哭声从齿缝间流出来。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在她的脑海里渐渐勾勒出一个英俊秀朗的男子,她再也忍不住,急匆匆的翻身下床,与开门而入的徐静帆撞了个正着。
“夏夏?”徐静帆吃惊的看着她,想伸手拦住她,却只来得及抓住她飞奔后带起的凉风。
“夏夏!韩亦铭不让你乱走!”徐静帆在她身后大喊着,焦急万分,看着左夏在拐角处消失的身影时,她烦躁的跺了跺脚,急忙的追了上去。
左夏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电梯外不停地按着下降按钮。
电梯门缓缓打开,李宽平诧异的看着有些失态的左夏,迟疑的问道:“左医生,你这是?”
左夏按着楼层的手指顿了顿,眉头不禁皱了皱,不动神色的对着他笑了笑。
“没什么,刚刚有个病人去世了。”
虽然合情合理,可是作为一个见惯生离病死的医生,左夏这种反应着实让人怀疑。
李宽平虽然心生困惑,但是还是知趣的没有多问,只是象征性的安慰了一下。
徐静帆追到电梯口时,留给她的只有电梯上不断下降的数字,她懊恼的扒了扒短发,急忙跑到楼梯间向下跑去。
左夏逞一时的冲动跑到楼下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脑子快速转动着。
何清止是在金视受的伤,那一定会送到最近的医院,而离金视最近的医院是...?是豪爵名下的安和医院!
“夏夏!”徐静帆气喘吁吁的跑出来,不做任何停顿立马拉住准备上出租车的左夏。
左夏一见是她,欣喜的摸着她的口袋:“带手机了吗?快给韩亦扬打个电话!”
徐静帆累及了,从十八楼一口气跑下来,半条命都没了,只能无力的撑着车,摆摆手。
“没...没带,医院不是规定...规定上班期间不允许...不允许随身带手机的吗?”
左夏颓然的放下手,转身果断的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师傅,去安和医院!”
“诶—!等等我!”
见左夏又要走,徐静帆急急忙忙往里挤了进去。
“什么事那么急啊?”
徐静帆平复了喘息,好奇的打听着。
左夏垂下眸,笑了笑,“去见一个人。”
“一个人?谁啊?”
能让一向淡定的左夏这么惊慌错乱,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是韩亦扬。。。”
“韩亦扬?!”徐静帆大吃一惊,手指哆嗦的指着左夏,“你,他,你们,你们?”
左夏不悦的蹙眉,敲了敲她的额头,“想哪儿去了?!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她眉目温柔,望着窗外,“是韩亦扬的老板。”
徐静帆庆幸的大呼着气,抚着胸口,却又像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说...何清止?!”
那个韩亦扬经常崇拜万分,在她面前提起的男人,总是说他一出马就能把韩亦扬半天搞不定的合同分分钟搞定的男人!
“你!你!你!”
徐静帆更加吃惊,舌头都打了结。
“不过他怎么了?你这么急?”
左夏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行人与树木,满眼的迷茫,“他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看看他。”
车子开进隧道里,里面昏沉的光打在她的脸上,镀上一层朦胧,恍若是梦,那样不真实。
“那么他是不是...对你很重要吗?”
徐静帆怔怔的看着她精致的侧脸,将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问了什么的时候,她后悔的险些咬破了舌头。
左夏低头看着自己十指交叉的手指,笑的清浅,眸中里闪烁着无论如何都忍不了的悲伤。
在徐静帆以为她沉默不语,不回答的时候,听见她低低的喃语。
她说,“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小姐到了!”司机师傅招呼了一声,关掉计价器,“一共64块钱。”
左夏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自己仍旧穿着医院的病服,外面只罩了一件开衫。
“带钱了吗?”
徐静帆假装低头找钱,偷偷问她。
“你带了吗?”
左夏焦急的反问,和她一起摸着她身上的口袋。
司机狐疑的看着这两个女人,一个穿着病服,一个穿着白大褂,怎么看怎么诡异!
“找到了吗?!”他不耐烦的催促道。
见状,左夏只得按住徐静帆,绕过她,对司机说了句“她付钱!”,就匆忙的下了车。
司机现在可算弄懂了,这是要赖账的节奏啊!
左夏已经跑远了,他来不及拦,只好死死盯着依旧掏着已经掏了无数遍口袋的徐静帆。
徐静帆暗暗咒骂着左夏这个没良心的小蹄子,尴尬的陪着笑脸,懊恼的闷下头,自己可是上班溜出来的,身上哪会放着钱啊!
她不禁摸了摸脖子上国外进口的听诊器,哆哆嗦嗦的向司机双手奉上。
“师傅,听诊器收吗?”
安和医院门口挤着不少媒体,看着密密麻麻的记者,左夏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来对了。
四处看了看,警卫严肃认真,尽职尽责的守卫在医院门口,别说是人了,怕是一个苍蝇都难以飞进去。
她只能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准备偷偷瞄一个缝隙,伺机溜进去。
韩亦扬正应付着记者,余光正好瞥见角落里的左夏,他和身边的另一个助理交代了一声,就径直走到她面前。
“左夏,跟我进来吧,你一个人进不来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左夏扫了扫愈来愈多的人群和警卫,乖乖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医院。
“对了,徐静帆还在外面的出租车里,你去接一下她吧。”
顺利进入医院,左夏终于想起在被扔在出租车里“抵债”的徐静帆,急急交待了一声就往楼上跑去。
她是知道何清止的病房的,作为豪爵的少爷,他在安和医院独有一间专属的病房。
见左夏熟门熟路的找了去,韩亦扬就放心的出去“解救”自己的小女朋友了。
病房外寂静一片,只有两个保镖守着,左夏站在楼道口,竟然产生了一丝退意。
见到何清止,她该说什么?祝你早日康复,还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现在的她又该用什么身份去探视他?自己又哪儿来的勇气站在他面前?
左夏不安的揉着衣角,想后退却又挪不动脚步,她在心中暗暗鄙视着自己。
“毕左夏!”
一声惊呼,连带着一连串物品掉落的声音,将左夏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与梁一嘉的见面,左夏并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在现在的情况下见面,她却没有丝毫的底气。
梁一嘉一身职业套装,盘起的发髻将她衬得成熟干练,散发着女人专有的魅力。可是反观自己,一身的病服,头发也因为奔跑而凌乱不已。
左夏死死揪着衣角,脚步往后退了退,她向来自信,可是唯独面对梁一嘉的时候,不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她都狼狈不堪。
梁一嘉心思转了转,弯腰的捡起地上的药品,一步一步,优雅的朝着左夏走近,嘴角挑起,似带着些嘲笑。
“早就听清止说你回来了,可是一直都没机会见面。”
她顿了顿,看着左夏躲闪的眼神,笑的像个毒蝎。
“来看清止吗?正好我刚给他拿了药,一起走吧。”
清止?早就听清止说你回来了?来看清止吗?
熟稔的语气,暧昧不清的态度让左夏微微红了眼睛。
明知道自己不该开口,可是抵制不住心底疯狂蔓延的疑惑,她咬着唇,不死心的问,“你...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梁一嘉抱着手臂,看向她的目光同情又似怜悯。
“对啊,我们一直在一起,三年了。”
她咬着字,故意将话说的模糊不清,不过他们确实在一起了三年,即使自己扮演的是他秘书的身份。
左夏清亮的眸光顿时破碎,她自嘲的笑笑,笑自己像个小丑一样眼巴巴的跑来!笑自己自作多情还在纠结要不要去,人家都已经结伴而行了三年!
可是,她苦涩的低下头,自己不是知道的吗?三年前何采素拿着他们两人亲密相依的照片给自己看的时候,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即使一个是自己的男朋友,一个是自己朝夕相伴的闺蜜,左夏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才是合适彼此的,他们才是世人口中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左夏从满怀期待到不安踌躇,再到此时此刻的心灰意冷,她再也支撑不住,脚步踉跄,声音都带着些沙哑。
“我还有事,先走了。”
也不管梁一嘉的反应,她慌张的跑下楼,宛如一个落败的逃兵。
梁一嘉嘴角含笑,看着她逃离的背影,眼底闪着得意的光芒,宛如三年前那般,笑的像个骄傲的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