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款步姗姗走向书房中央。
她右手压左手行万福礼,腰显杨柳弱袅袅之姿,一举一动楚楚动人,"皇上万福金安。"
天子抬手示意她起来,女子视线落在地上跪着的两人,打趣道:“今日这书房格外热闹啊,平日送点心也没见这么多人。”
“朕最近有点思念皇妹一家,就请到宫里了。”
她步伐轻盈来到书桌旁,打开饭盒,芊芊玉手执起一块桃酥放到他嘴边。
有意无意地询问道:“亲人团聚不应该阖家欢乐吗?”
天子笑容满面道:“贵妃言之有理,皇妹你们起身。”
“谢陛下隆恩。”
萧凌烟利落起身定睛一看,这姑娘似曾相识,哪见过来着……
她想起来,这是当年向她抛荷包的女眷……
“你们都退下吧,日后有机会再和皇妹叙旧。”
“遵旨。”
两人刚出门口就看见舒夫子跪在正门口,太监擦肩而过扶起夫子,“舒夫子,今日陛下不想见人了,请早早回去吧。”
“……”他视线瞅见宋氏夫妇二人,话音一转,“好。”
宋玉怀匆匆跑来,扶起老师,“老师您怎么来了?”
“老朽不能让宋丫头无父无母。”
“老师我们出去再说。”
隔墙有耳的道理人人皆知,尤其在现下吃人的皇宫。
……
宫外。
宋玉怀行礼作揖,“老师,麻烦您为我们操心了。”
“老朽怕哄不好宋丫头,她年纪尚小,生死离别不应该是她经历的。”
“学生明白,只是眼下那人对凌烟的防备心越来越强,学生的结局大抵是注定了。”
师徒二人相顾无言,入局者,以命为线铸就棋局。
萧凌烟见不得这么低落的欺负,拍了拍相公的肩膀,“人,固有一死,本宫的命硬着呢。”
“萧将军,那人已经对你产生杀心了,早早谋划生路吧。”
“我知,那个人垂垂老矣,我手中的兵权必然在他的算计下,”她眸色清醒,“夫子,你应该比我一届武将更清楚棋局的风起云涌。”
“凌烟……”
在滚滚向前的历史长河中,没人能阻止牺牲政变的棋子。
舒夫子叹了一口气,“没人能摆脱棋子的命运,政权更替,兵权交迭,就是命……”
“我只求夫子能护住阿霜,我知这次朝廷调任阿霜治洪,是夫子给她留下的救命药。”
“她是个聪明的丫头,做事拎得清,有勇有谋。”
“学生替她谢过老师夸奖。”
车轮轧着坑坑洼洼的路,平稳向前,夫子拄着拐杖,隐入山林,云雾掩盖层层叠叠的绿色,身影只剩一点。
萧凌烟捧着脸,眼神迷惘,突如其来一句话传入耳边,“如果我们二人只能活一个,你会怎么选?”
“让凌烟活下去。”
“我活下去,我死都不会去看你,带着女儿去边塞建功立业。”
宋玉怀坐到她旁边,轻轻揪起她的耳朵,安抚道:“我们萧将军什么时候开始杞人忧天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放下你的手。”
马车上一阵欢声笑语,虽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水来土掩。
洪灾前线。
“李大人,李大人,物资还有人力宋大人带来了。”一个人跌跌撞撞狂奔到李利面前。
李利搭手扶住他,听此言,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宋姑娘回来了。”
“对,宋大人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众人欢呼雀跃,“宋大人,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
“对,宋大人太有能耐了,神仙下凡。”
宋霜茂刚下马车,就听见河边一阵欢呼,“我回来了,师兄。”
李利伸出来手,又瞬间放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回来就好,宋姑娘。”
“这些人都是县令召集来帮忙的。”
“不愧是宋大人。”
李利跟随她回到帐篷,先发制人询问:“你此行是发生什么了吗?”
“小插曲,总体来说还是完美解决了。”
“小插曲?”李利一脸疑惑。
“把县令杀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他的脑袋宕机半分钟,“宋姑娘,你没受伤吧?”
“没事,民心所向才是正道,那群手底下的人成功谋反,不过我们对外只公布他得疫病了。”
宋霜茂两眼放光,“我们顺势放出县令为了祈求身体安康,特捐钱,当地富贵人家皆跟随捐出资源,狠狠赚了一笔。”
李利拍手叫好,“宋姑娘简直是天赋异禀,”他扭头望了一圈,“林姑娘没和你回来吗?”
“没,我让她留在城里了,其一有危机情况随时能送信,其二城里安全点。”
“宋姑娘思虑周详。”
李利看向宋霜茂的眼神带着钦慕,暗道:宋姑娘真真是七窍玲珑心……
“那俞疏行呢?”宋霜茂有意无意提到。
“不知,自从他去往村子里再也不见踪迹,希望俞兄千万没事。”
宋霜茂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带上乌巾,“师兄,这些物资就由你调动,我带着大夫去村里看看情况。”
“好,宋姑娘万事小心。”
俞疏行喘气声一阵一阵的,咳嗽声不断,两颊霞红,身体发烫,他心想:我不会要死了吧!好不容易做回善人断送了自己。
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的助攻下,村民完全信任他,为了以防万一造成恐慌,把自己隔离在木房,并告诉村民他在里面修道,有事送信至门口。
他将手放在头顶,余留的药材已经快见底,恐怕撑不住宋姑娘来找他。
啪——门被暴力踹开,在他的视角看来,此刻的宋姑娘身披彩霞,踏五色祥云,翩若轻云出岫,似救世主降临人间,脚步匆忙焦急地喊着:“俞疏行,俞郎君,你快醒!”
面如土色遮不住眼眸的流光溢彩,顾盼生辉,强烈的兴奋感消耗他的意识,身体越来越轻,沉下海底,在昏过去的前一秒默默探出手拽住她的发带,宋姑娘,欢迎回来,还有好久不见,你交给的任务我成功完成了……
宋霜茂直瞅那病美人倒下昏过去,轻轻把手指放在鼻翼,见还有呼吸松了一口气。
大夫上前诊治,宋霜茂起身就一个踉跄坐在床上,回首就看见发带在他手中。
秉持着病患者第一,她把发带散开留在他手中,心里疑惑:什么时候到他手中的。
大夫将俞疏行用针灸扎成刺猬,额头冒汗,“这位大人,需按时吃药多休息。”
宋霜茂颔首,接过药条去外面煮药。
药罐简朴吊起来,下面大火燃烧,宋霜茂坐在一旁不紧不慢熬药,真暖和。
火花在她的眼中浮光跃金,点亮她暗沉黑眸。
她边添柴火,边用烧火棍挑起火苗,目不转睛盯着那点火花熄灭,心想:那骗子应该不会有事吧?不会的不会的,他不是算命的吗。
木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她放下木棍,走了进去,“你醒了。”
俞疏行点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一杯水出现在视线中,他顺手接过来,小抿一口,“宋姑娘,好久不见。”
灰头土脸的病美人只有一双眸子还活力四射,“……你当时就应该走人。”
“我不会走,毕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什么约定?”宋霜茂疑惑看向他,“我们的合伙不是结束了吗?”
“没有,这是那一卦的……”他眼神飘忽,反应过来斩钉截铁,“售后!”
“那你是个很负责人的江湖算命先生。”她眼神直愣愣望向他,带着几分抱歉,她本以为这人就是想坑钱的骗子,没想到这么尽心尽责。
一股热气顺着胸腔直入大脑,红霞从脖颈爬上脸颊,“我只是尽到责任,解决你的衰运。”
“那你好好休息。”她转身离开。
俞疏行被子下的手犹犹豫豫,嘴唇翕动,还是选择放弃,目送她越来越远的背影。
他握紧手里的发带,默念:宋姑娘是不是不知道发带在我手中,要不等过两天再还她……
宋霜茂已经遗忘那条发带,毕竟她荷包里这种东西并不少。
刚走出帐篷,就看见李利在外面紧紧盯着她,她摸不到头脑,开口询问:“师兄,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没有,”李利赶紧摆手,嘴永远比脑子快,“师妹,俞兄不是我们锦囊先生吧?你们俩是不是有关系?”
“他就是这样游荡江湖算命先生,被我拉来充队伍人员,还是很负责的。”
“这个确实,”他话音一转,“俞先生没事吧?”
“没大碍,暂时病情得到控制。”
“那就好,要不然连累一个无辜的人,我……”
两人沉默片刻,“走吧,师兄,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在雨下更大之前完成工程。”
来不及伤春悲秋,好不容易起色,一切都要往前看。
……
城区。
“报,兰姑娘,疫情比想象得要严重。”
“报,兰姑娘,外面的百姓要强行闯进来询说法。”
“报,有小道消息泄露县令已死,引起富商大贾之户怀疑。”
……
接二连三的情况让兰姑娘不知所措,她瘫在木椅上一脸生无可恋,眼前的突发事件使情形越来越糟糕,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