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内屋,默独自一狐湿漉漉坐在桌前,思康去找干净衣衫,留默在屋中等着。
默正疑惑思康何时知晓她戴了面具?忽地想起前几日在余杭躲雨时,思康目不转睛盯着默脸看,当时便觉得纳闷。
此时默细细想来,应是那次下雨不小心面具沾了雨水,被思康看出异样。
既然思康早就知晓为何不问?难不成有什么阴谋诡计?默越想越猜忌起来。
突然屋外有脚步声接近,默迅速握住将军剑警惕门外人。
思康走到屋前,刚想推门顿时犹豫,兰娘此时没了面具,应该不想让人看见真容。
屋中默瞧着门外人影停在门前不动,已是戒备的缓缓拔出将军剑,只听门外响起思康柔和声。
“兰娘,衣衫我放在门口,你赶紧换上别着凉。”
“好。”
默提防一应,瞧着人影离开,听着思康脚步走远后才收起将军剑,走到门口开门,便见地上放着推盘。
盘上平整叠放一件红衣,还放了一碗姜汤,一碟蜜饯。
默蹲下身来警觉扒拉了一下红衣,衣下露出白色布料。默拿出来仔细瞧了瞧,一顶白色幂篱帽饰。
这是见她没了面具便送来幂篱,戴在头上能遮住全身,自然也能挡住真容,默不禁猜疑,思康已经知晓她隐藏真容,还能这般好心?
这是什么糖衣炮弹?默谨慎拿起托盘回到屋里。
刚把托盘放好在桌上,凭空出现一双冷冽冰晶双刺瞬间袭来,默后撤一步甩出将军剑一剑挡下。
顿时激起一道气波吹灭烛光,只见昏暗屋中不断闪烁一赤红妖气对打上一冰蓝仙气交战几回合。
突然一声清脆响亮破碎声,冰晶双刺被将军剑一剑砍中,一招压制在墙面上再动弹不得。
屋中烛光复燃,满地瓷器碎片,一道身形现身在冰晶双刺后。
默嘲笑瞧着玉衡满脸不甘心被将军剑打败。
若不是有默妖气加成,仅凭将军剑真身封喉一个鬼魂,定是玉衡手下败将。
猝不及防被玉衡偷袭,默不用猜便知晓玉衡发现她妖气,下凡来找她麻烦。
“小星宿别气。”默顽笑瞧着玉衡。
眼见冰晶双刺被默手中将军剑卡住,发挥不出半点仙威,玉衡瞪着默冷言质问。
“你竟敢私自接近长神,图谋不轨。”
默随意一笑:“怎好心帮忙,到你嘴里成了图谋不轨。”
“长神情劫本可一帆风顺,你插手阻挠,长神生死不定,这便是你帮忙,你是何居心!”玉衡厉色斥责。
原是怪罪默对无明下手重了,默到毫不在意,本是笑颜一转肃穆瞧着玉衡。
“若非这般,绿沈鬼火纹如何破除。”
玉衡瞬时惊讶:“你怎么知道。”
默并未告知玉衡是柳言说的,有意提醒玉衡:“绿沈鬼火纹需要祭品,我为无明死破除诅咒,你能有一位不受诅咒束缚的长神,我们合作。”
玉衡甚是对默防御:“你当我是月老,轻而易举被你的话欺骗。”
知晓月老被玉衡识破了,默满不在乎,阴沉瞧着玉衡:“难道你想见无明长久被困在青鬼面中,永远看不见日光,永远被议论。”
玉衡犹豫之际,屋外匆匆走来脚步声,门口响起思康慌张声音。
“兰娘你没事吧?我听见屋中响声。”
不能被思康发现,玉衡威严盯着默,默含笑瞧着玉衡才回应思康。
“没事,我不小心摔碎花瓶。”
思康担心刚要推门,又想到兰娘不想让人见到真容,只能嘱咐一句。
“小心点。”
“好。”
听默声音好似没事的样子,思康才离开。
待思康脚步声离远,默又转念取笑起玉衡。
“或是小星宿你愿意爱上无明,愿意为无明死,这样无明身上的诅咒也会消失。”
玉衡一下子皱起眉头,松开手,冰晶双刺霎时消失。
“我可以与你合作,若你再敢耍花招,我能让你永远见不到长神。”
小小一个星宿口出狂言,默丝毫不将玉衡的话放在眼里。
收好将军剑,默顽笑起:“一切为了无明。”
玉衡不屑在跟默多言,余光看见桌上托盘里衣衫姜汤,不放心又嘱咐默。
“下手轻点,方思康对你已上心。”
“方思康不过是无明在人间历劫的肉身,只有让方思康经历肝肠寸断痛苦,无明情劫才成功。”默冷言冷语,毫无对伤害思康感到愧疚。
玉衡自然明白思康只是无明元神分化出来的一个凡人,并非真的无明。
对默所言,玉衡不语,一瞬消失离开。
思康回到书房,心不在焉看着书,心里还惦记着默不小心摔碎花瓶,会不会不小心被碎片划伤?
延礼轻声进到书房:“郎君。”
思康回过神看着延礼,延礼神情惊讶。
“王傅郎君不见了。”
思康顿时诧异:“成渝没在屋里?”
“没有。”延礼如实告知思康。“早上午间送去的吃食汤药,直到入夜后都还摆在门口,王傅郎君没有动过,进到屋里不见王傅郎君,找守门的伙计问了,王傅郎君一早离开没回来。”
思康忽地起身,莫不是大婚那日跟成渝谈起王伯父,成渝担心便出去找王伯父了。
“成渝在长安人生地不熟,能去何处。”思康不免着急,忙招呼延礼。“你去找几个伙计沿家门口往城门方向找,若找不到,明日贴告示寻成渝。”
“我马上去!“
书房门口刚走进来的方寅,看见延礼匆匆离开赶忙避开,险些被延礼撞上。
“这慌慌张张做什么?”方寅疑惑走向思康。
思康见方寅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发丝脸颊也干净了,关心问道:“跟父亲母亲说了?”
方寅一下子小心翼翼起来:“说了,父亲好一顿批评我。”
“父亲是担心你才批评。”思康话后,方寅连连点头。
“我知道父亲母亲是为我好,阿兄,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他们出去玩,差点被当成杀人凶手,还会丢掉功名。我以后再也不随便不跟家里人说就出去,也绝不随意轻信旁人。”
思康轻轻拍了拍童乐肩膀,语重心长道:“童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功名不重要,重要的是不仅会连累家人,还害了自己。”
“人心险恶,这世道并非我们认为的善良,你要学会分辨。”
方寅格外认真谨记思康每一句话:“我都记住了阿兄。”
看着方寅能越发成熟,思康放心一些:“去歇息吧,身上的伤别忘了擦些药。”
“知道了阿兄。”
方寅离开后,思康突然想到也需给兰娘找些划伤药。
深夜时分,本该热闹非凡的北里春香,因白日里一场杀人闹剧,影响一众来客没了兴趣玩耍早早回家去。
内屋中蝶夫人一脸深沉坐着,花娘贴心递上一盒香粉。
“蝶夫人,这是新的花粉。”
蝶夫人看了看花粉盒子,想到默说花粉盖不住虫子味儿,还被默嘲笑,半信半疑看向花娘。
“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花娘凑近闻了闻:“花粉味啊。”
“那她怎么闻出来虫子味儿!”蝶夫人甚是没好气大喊。
花娘也不解的很:“我也不知道,我看庾郎中就是正常凡人,难道她是什么高深莫测的道士?”
“不管她是谁,我擦了这般多花粉,她竟还能闻出,便是识破我真身。”蝶夫人面色凝重,格外警惕。“无论是敌是友,留她存活是对我们威胁。”
花娘倒觉得默是个好人:“也还好吧,庾郎中是看着凶一些,品行是好的,不然不会帮三郎洗清嫌疑。”
“她哪里是帮三郎,明明是看在方少卿面上。”蝶夫人一语戳破默,花娘不语。
蝶夫人轻叹一声:“这人间越来越危险,长安有人抓生灵,听闻扬州还有恶妖吃人,照这样下去,人间呆不得了。”
“不如去西海,有妖王照看,西海平静无事,不会有危险。”花娘提议,蝶夫人即刻否决了。
“西海更去不得,听闻扬州吃人恶妖便是从西海出来的,想来西海也不是安稳之处。”
花娘又一下子沉思不语了,蝶夫人柔和看着花娘。
“算了,不想了。夜深了,你去歇息吧。”
“小柔怎么办?”
蝶夫人见花娘担心小柔,便谈起:“你放心,我找了个风水宝地埋葬小柔,也算死后安生。”
花娘点点头:“我替小柔谢过蝶夫人。”
“这世道艰险,能有一两个交心挚友实属不易,小柔有你能为她伸冤,应是我谢谢你。”蝶夫人真诚所言,花娘不好意思垂眸。
次日清晨,方家内屋,默刚穿戴好幂篱,门外思康声音传来。
“兰娘,这是金疮药,我放在门口了。”
思康放下一瓶金疮药后转身要走,身后屋门从里打开,默捡起金疮药走到廊子里。
“思康。”
思康回过头,只能见到一身幂篱透纱网帘,默从头到脚被幂篱遮住。
“兰娘?”思康有些不确定问默。
“怎,认不出我了?”默走近思康。
透过幂篱网帘,思康看见默朦胧面容,好似感觉是兰娘。
“你可好些?有没有着凉?”
“没有。”
思康不放心又追问:“那可被花瓶碎片划伤了?”
“没有。”
“姜汤可。”
“你为何不问。”默忽地打断思康不停的关心询问。
思康神色有些不解,默直言问思康。
“在余杭,你就知晓我戴了面具,为何当场不拆穿我,昨夜回来你又为何不问我为什么戴面具?”
连连两问,思康感觉默对自己多有防范,霎时解释起。
“江湖险恶,兰娘你戴面具定是不想被人见到真容,避免招来杀身之祸。我不问,是见兰娘不愿说,你不想说,我也不想逼问。”
“何时兰娘想说了,我会好好听着。”
默一下子愣住,本以为思康会说些什么阴谋诡计,不曾想思康这般照顾默的感受,这样一来倒显得默心胸狭窄误会思康对自己图谋不轨。
“兰娘?”思康甚是疑惑看着默不说话一动也不动。
默轻咳一声,故作无事发生,一转话语:“这幂篱戴着挺好,我便先戴着。”
思康含笑点头:“兰娘喜欢便好。”
“我去六扇门司听青阳念案子。”默说完转身便走,思康连忙提醒。
“幂篱网帘长,兰娘小心别被绊倒。”
幸得思康告知,默一脚避开网帘,险些踩到。
思康看见默背影挥了挥手,当是回应他了,思康笑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