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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寸寸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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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钰倏然抬眸,凝睇身前之人。

万俟伊川浅浅一笑,语调和煦:“姑娘,可有闲暇一叙?”

“一叙”二字入耳,他认得她?怀钰思忖须臾,默然点首,怎会是宋辑宁,当年救她离开敕勒部的,不是宋安么?

二人一同折返长廊,万俟伊川屏退下属,不紧不慢地为怀钰斟满茶瓯。

茶烟袅袅,怀钰未饮,只将双眸定定锁住他,字字清冷:“我昔时,未曾见过你。”言毕,眸光愈发犀利。

万俟伊川逸出一声轻哂,“彼时,在下不过一介微末之徒,何足挂齿,今时不同往日,姑娘不也是么?”意味深长地凝注怀钰,刻意一顿,“姑娘并非郡主之身,据在下所知,南夏宗室,唯荣王膝下有一郡主,而彼女,早已香消玉殒于当年丰鄞之祸。”胸下三寸受剑刺穿,除非及时得人相救,否则断然难保性命。

万俟伊川忽而倾身,嗓音压得极低:“唯一可能,姑娘于大昭举步维艰,不得已,择此南夏身份,暂作栖身。”

怀钰明了,此人非但知晓当初敕勒部劫掳她之事,更是涉足昔年丰鄞城破,刺杀留城宗室一事。

亦如他所言,今时不同往日,万事皆非旧时模样。

“你怎知,当年是宋辑宁救的我?”怀钰迎上他探究的目光,“你既言你彼时只是微末之徒,怎会识得他?”她虽有惑,却也不能全然相信旁人所言。

万俟伊川面露疑惑,“当年大昭前阵厮杀的皇子,唯他一人,难不成指望养尊处优的太子亲临?在下微末之躯,不得不驰骋阵前,自是见过他。”语气似有不解,夹杂些许讥诮,“姑娘,你不会,连救你离开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罢?”

万俟伊川此言,直直刺入怀钰心扉。

旧忆翻涌,彼时为取戎翟太子首级,主将贪功冒进,后方分队深入山峡,堕其彀中,她的身手较之武将差之千里,力竭遭擒,戎翟知晓东?关之破系于她献计,又闻她乃临安侯之女,临安侯知晓大昭颇多机密,遂将她单独囚于敕勒部营帐,至于其余将士,则尽数斩首示众。

戎翟太子有言,若她与临安侯愿归顺称臣,必当以礼厚待,她不肯多言一词,可想而知,落入敌国之手,如此必会受尽酷烈刑罚,狱卒迫她吐露所知,彼时之境真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旬月幽囚,不见天日,无人相救,残躯枯心,已是万念俱灰。

怀钰依稀记得,之后实是熬不住,昏厥过去,再醒来时,腕间一片清凉刺痛,抬眸看去,唯见宋安坐于榻沿,为她敷药,手腕、脚踝被铁链禁锢旬月,皮肉绽开狰狞可怖,喉间因着连日未进滴水,干涸灼痛。

她再难自抑,不顾疼痛扑入宋安怀中泣诉,她心中实是怕极,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宋安一手轻抚她脊背,一手仍小心为她敷药,只言断断不会让她有事、他会一直护着她,一众将士皆言,此番得救全因宋安殚精竭虑,散尽千金。

待她稍能下地,方才听闻宋辑宁身负重伤,她前往探视时,他昏迷不醒,胸膛至腰身紧缠素帛,伤口深浅难辨,只见素帛浸出殷然血渍,触目惊心,军营一众将士皆言他于前阵受伤,她问及父亲,父亲顾左右而言他,她原忖度是父亲不愿她忧心,故而不言。

至班师回朝,高祖论功行赏,群臣皆言宋安坐筹帷幄,方得屡胜,高祖亲谕宋安继己之位,赐黄金千两、珍宝无数,她与宋安分属不同营帐,父亲令她看守后方,主帅谋划之事她其实所知寥寥;前阵,宋辑宁浴血厮杀,身负重伤,滞留边城临安侯府将养多日,方才归返平阳,高祖赐他府邸别居,黄金百两,并封儒林郎之职,姑母与她言此职闲散,宜他养伤。

忆及宋辑宁昔日行止,他素来心事深藏,攀爬峭壁为她采药以致筋骨受损也罢,于阵前为她挡剑受伤也罢,从来不肯吐露丝毫,她并非心细之人,每每未能及时察觉,后知后觉,再问及他,他永远只会一句,“是为自愿,不愿徒增怀钰愧怍。”

她昔年未察任何端倪,今朝细思种种,加之今日此人所之言,失望、痛切糅杂一处,啮噬于心,难以言喻。

愈回忆,愈思愈痛,寸寸凌心。

按捺心绪,怀钰问道:“你是何人?”

万俟伊川起身深揖,压低声线,仅二人可闻,“在下敕勒部万俟伊川,戎翟二王子。”

倒是毫不遮掩,战乱平后,戎翟之事,怀钰略有耳闻,原先的可汗强占臣妻,妖姬祸乱朝纲,致诸部离心,联合叛变,推立敕勒部万俟氏上位,想来此人,便是因此得了高升。

“说罢,何事与我相谈?”怀钰淡淡道,“冠冕堂皇之言,尽可免去。”

“姑娘居于大昭也好,南夏也罢,不皆是屈居人下么?”万俟伊川将腰间钥匙牌轻轻摘落,按于桌面推至怀钰面前,“我戎翟素无男女之分,姑娘大可重拾当年横槊之姿,何必屈居此处,处处受人限制。”此等深谙韬略之才,凤毛麟角,如今屈居人下,着实令他惋惜。

怀钰没有接过,当年种种,是为护父亲性命,不得已而为之,而今襄助勉之,是希望自己与亲人来日安平自在,她心中所求,唯清净二字,不愿参与进各国阴私之事。

“不必。”怀钰起身意欲离开,“今日之言,我只当风过无痕,你我从未相见。”

她虽不想惹上戎翟这等麻烦,然此事干系重大,必须速速告知勉之——戎翟时下蠢蠢欲动。

凝着怀钰的背影,谢枕河笑意朗朗,“你当真不怕,我告知荣王,你并非……”

“你尽可一试。”怀钰回身冷戾的看向他,“届时观之,荣王是信你一面之词,还是乐见其成,擒获敕勒部的二王子。”敕勒部如今乃戎翟可汗的母族,想来万俟伊川无论落入谁手,皆是一份泼天大功。

怀钰快步离开,她适才不是没有动过将此人交与官衙的念头,且不言此人身手甚佳,脱逃容易,她贸然指证,那些庸碌官差只怕不会相信,只会觉得她小题大做,这类委屈,当年在边城之时,纵是意气风发,她也受得不少。

待怀钰身影彻底消失,万俟伊川的下属凑近,朝怀钰离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低骂道:“呸,不识抬举。”

万俟伊川冷冷瞥他一眼,“此人,本王势在必得。”若能延揽,收入麾下,他日何愁不能与大王子一争高下。

身侧下属低声:“但可汗、可汗说过,必须除去她父女二人。”

“父汗所虑,二人恐成心腹之患,若能为我等所用,父汗自当释然。”谢枕河眉宇间尽是势在必得之色,“翦除乃为绝后患,而非损折臂膀,明白了么?”谢枕河看向二名下属。

二名下属垂首拱手,“属下明白!”

清莲回来时,见怀钰站于马车旁,微微一愣,近前禀道:“关于杨氏女,交州黎庶言及甚寡,只知其自幼随母居于故里,直至及笄之年,刺史大人方将其接回府中。”

“愈是讳莫如深者,其底细愈当深究。”

清莲轻叹,“既问不出个所以然,此行岂非白来一趟?”清莲实难揣度怀钰心思,又不便径直相询。

怀钰眸光幽深,凝向擂台,“也非白来。”

至少,知晓当年之事,并非表面浮光。

“什么?”清莲怔怔一问。

怀钰默然摇首,为何心中这般酸楚?昔年误信宋安舍命相救于她,感其赤诚,心中才解“情愫”二字,而今知晓,救她于水火之人竟是宋辑宁,百感交集。

宋安待她素来温文尔雅,口中常言尊她意愿,护她性命,原来只是虚言而已么……

车内幽静,只闻车辕辘辘之声。

怀钰轻声道:“待回丰鄞,须得寻些致人昏厥而无伤根本之药,抑或引动腹泻之药,以备不时之需。”断然不能,真与谢枕河成就夫妻之实。

清莲心下恻然,“郡主,奴婢听闻候夫人非是易于相与之辈,宣平侯府的内帷阴私,污浊不堪,你当着决定以身犯险?何不,求助荣王?”

“陛下恩诏,荣王出面相阻,岂非自招猜忌?”怀钰叹道,“我是为让‘陇安’与谢枕河真的成为夫妻罢了,无妨的,既承其名,便当担其责。”她做的罪孽事,能弥补一些,便弥补一些罢。

回程,清莲默然片刻,终是将心底话和盘托出:“郡主,不似往昔爱笑了,昔年你常是笑意盈盈的,言语间喜爱玩笑,便是生气,亦是有颜有色的,平日里何曾似如今这般沉闷,更没有面无表情的。”彼时心性更是疏朗爽利,只是这最后一句,清莲终是咽下,不忍再添怀钰愁绪。

怀钰嗔她一眼,“嗯,也许,待我重获自由那日,又是旧时模样了呢。”唇畔牵起一缕勉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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