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愣了。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
赵明声当然不会给陆之银添麻烦：“没有啊。阿姨您怎么突然问这个？她好着呢。”
赵明声按低了通话音量，转过身去扶着栏杆说话。
迎着风，安然拢了拢被吹乱的头发。
赵明声保证了几句就挂了。
安然对他说：“请你等一下，我要和陆之银通话，请你做个证人。”
她在微信打给陆之银。陆之银过了很长时间才接，听筒里有不断的轰鸣声，似乎很多跑车经过了他。
“不好意思陆总，打扰您了。我在路上遇到了赵明声，刚好听到他在和您妈妈打电话，她猜到我的病情了，她很介意你有一个有心理问题的女朋友，所以我想，这件事我无法继续做。”
安然将听筒扭转给赵明声，赵明声大声说：“是我，我靠。刚才阿姨给我打电话，直接问了这件事，我连躲都来不及，让人家难堪了。要我说，你就大大方方承认你没女朋友不就得了？你爸妈还能真断你公司业务啊。”
陆之银声音沉重，“你别管了。把电话给安然。”
安然收回手机：“我在呢，陆总。”
陆之银恢复了和气：“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我妈会冒犯你。”
安然摆手：“她并没有对我怎么样。其实我为您做什么都行，可这件事关乎到您父母，他们已经介意我了，我继续装下去是对您不利。”
“谢谢你替我着想，改天请你吃饭，千万别拒绝。”陆之银挂断了电话。
安然松了一口气，感觉身上的担子轻了。
她就说天上不会掉馅饼。
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有和高富帅老板接触的机会？是她太天真了。
“谢谢了。”她摆摆手跨上车。
“别走啊。”车把被攥住：“我和陆之银好不容易把你救下来，你得让我俩的功德积得久一点。”
赵明声以为她还要跳。
“放心吧，我不跳。”安然无奈地抖动车把，把车把从他手里抢出来。
赵明声不依不饶，跨上远处的摩托车跟着她：“我看你挺乐观的，还能开玩笑，前天晚上怎么那么想不开？失恋啦？”
“不要打听我的隐私。”安然说。
赵明声“切”了一声：“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好没礼貌哦。”
安然停下车子，转头看他：“你拉了我的哪根手指把我救上岸？”
赵明声后仰，眨眨眼：“呃……虽然我没下水没报警，但我大喊大叫了呀，对陆之银产生鼓励作用，也算你的救命恩人。”
说到最后他越来越没底气。
赵明声光顾美滋滋地想和陆之银出去玩的时候救上来一个人，还是个大美女，忽略了他其实什么也没干。
安然趁他尴尬的时候努力蹬车子。
新款飞鲸非常省力气，安然站起来蹬，不一会儿就把慢悠悠戴头盔的赵明声甩开了一大截。
下桥后，安然往后看。
赵明声没有追上来。
想到亲口推走和陆之银接触的机会，她心里空了一块，骑着车回到家，仿佛又回到了“死”之前的生活。
跌坐在沙发上，她开启一瓶果酒喝掉。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是林淞。
安然没接。
不一会，林淞留言：“陆之银很特殊，快接电话。”
安然这才接了他的电话。
“陆之银有什么特别？”
电话那边有人说英文，安然捕捉到了几个市场方面专业的英文单词。
“什么事呀？让林总牺牲开会时间和我打电话。”
林淞：“我也是刚和朋友聊天知道的，迫不及待告诉你。”
安然坐直身体。
她很了解林淞的为人，这个语气一定是大事。
林淞笑了：“转告你的那位朋友，如果想嫁入豪门，最好做好和陆之银白手起家的准备。他名义上的爸妈还有一个孩子。”
安然瞪大眼睛。
她并不想嫁入豪门，只是八卦陆之银。
得知陆之银并不像表面上风光，她替陆之银难受了一下。
不对，他即使面临争家产的处境，也比她这个普通人强，她在心疼什么？
安然甩甩脑袋，甩走不利于社会主义稳定发展的心疼资本家的想法。
“我知道了，谢谢林总。”
“我还是那句话。”林淞说：“二十五岁之前，我等你。”
“你”字还没说完，安然这边已经挂了电话。
她呆坐了好一会儿。
每每与林淞联系，她都能想起最不想回忆的少女时光。
她想彻底丢掉过去的生活，林淞是被舍弃的之一。
过去的回忆不断攻击她，两小时后，她实在控制不住手抖和心焦，以及头脑中快爆炸的紧张感，爬起来吃了颗药。
睡了一会，好多了。
平安无事的一星期过去，她七天没有看到陆之银。
已经是七月底了，下一年的学费开始交，手机上已经收到了安宁的学费单，安然打算等安愿的单子到了之后，一起……
一起删除掉。
她不会再给安宁安愿交学费了。
又一个星期过去，她仍然没有见到过陆之银。
每天的工作越来越顺手，本来就是市场部出身，且她了解产品、真心喜爱产品，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入职半个月后，她已经能在客户拜访方面独当一面。
周一，她背着资料骑上车子，刚点击“开始导航”，面前出现了一辆银色跑车。
安然定在原地，视线忍不住跟着陆之银的车走。
就一眼，就看一眼。
她深呼吸，看着陆之银暂时停车在路边，从车里下来。
安然心脏震动了一下。
陆之银把头发染黑了。
衬得他皮肤更白。
头发短了，利落干练，从恣意的少年气变得多了很多成熟男人的魅力。
安然握紧了车把。
她感觉她，好像有点完了……
陆之银看起来并不精神，可完美的身材依然赋予他最耐看的气质。
他也看到了安然，在她转身离开前，两只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安然趁他从车里拿东西，悄悄从最浅的书包兜里掏出小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
陆之银走了过来。
“这个给你，当是对你的赔礼。抱歉给晚了，不过请相信我很真诚，前段时间忙着去国外跑业务才没有及时给你。”
安然根本没看他递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看着陆之银。
陆之银嘴角苍白，眼中有很多血丝。
他面容失去了阳光色彩，被疲惫占领。
安然那一刻的心情极为复杂，一边心疼，一边指责自己为什么要心疼一个只见过几面的老板。
陆之银偏了偏头，露出和以前一样的开朗笑容，安然才终于放下心。
疲惫只是包裹住了他，并不能改变他的本色。
“傻啦？不认识你老板了？”陆之银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盒子。
安然出了丑，赶紧低头接过盒子，为了掩饰尴尬，手忙脚乱地竟然当场打开了。
盒子弹开的一刹那，她尴尬地看向陆之银：“谢谢老板，要不您先进去？我等回家再拆。”
陆之银觉得好笑：“就一层包装，你已经拆开了。”
安然低头。
下意识数起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十张卡片。
她立即认出这是飞鲸的兑换卡。
“老板，这太贵重了！”
安然将盒子塞回陆之银怀里。
“千万别客气，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险些因为我的拖累，把隐私摆在我妈的面前，是我考虑不周。”
陆之银坚决不收，两手背到身后，松弛地看着她笑。
安然只好收回盒子。
只要她不买，这些东西就只是卡片而已，不算收贵重礼物。
“好，那谢谢了，陆总。”
安然想起了林淞告诉她的传闻。
结合最近莫蔚忙得脚不沾地、总是说公司遇到危机了，安然多少猜到了原因。
“老板，你最近没事吧？”
她很希望陆之银能恢复活泼的样子，他应该比阳光还耀眼，不应该蒙蔽灰尘。
“你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有事。”
陆之银的坦诚让安然害怕：“短时间内我不会让公司倒下，可是长时间不能保证，这不能隐瞒你们。”
安然心跳加快，眼中蒙上水雾，抬眼看着他：“是因为我吗？”
“不是，别多想。”陆之银拍拍她的肩膀：“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你帮了我，是我感谢你，而不是你担心我的事情有没有做成，你已经尽到你所能了，你完全没有错。”
安然低下头。
闫医生和她说过同样的话。
这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产生了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医生说出来，显得可有可无，她持怀疑态度。
可陆之银说出来，是那么有力量，她几乎立即接受了这个观点。
她眼神真诚：“谢谢陆总。”
“不客气。”
陆之银竟然揉了揉她的脑袋！！
安然感觉整个头皮都麻了，她很想和陆之银保持距离，只对他远远欣赏，可是每次接触都有新收获，让她不舍得离陆之银太远。
不过，安然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对帅哥的怦然心动。
现在动心，以后难过的是自己。她和陆之银的差距就像草履虫和三体人。
安然退后半步，双手合掌对陆之银拜拜：“我出去跑业务了，陆总再见！你一定要加油！公司不倒闭，我就不辞职！”
给陆之银打气结束，安然骑车就走，站起来蹬。
陆之银双手掐腰，舌尖触碰嘴唇。
好……神奇的女孩？
手机响了，陆之银看了眼来电。
来电人：“安然妈妈。”
他回到车上继续看助理调查到的安然的资料。
刚看了三页，厌恶地把“安然妈妈”这个备注改回手机号。
下车后，他看了眼安然离开的方向，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