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你希望看到什么，罗强先生？”

罗强和石北科猛地转身，看见一位年轻黑人女子坐在第一排长椅上。她不算漂亮，也谈不上丑。身穿一套干净利落的深蓝色裤装，但耳边没有省局刑警常用的耳机。她身后坐着一名白人男子，金发寸头，穿着深色格子运动外套和黑毛衣。他穿起那外套不别扭，但外套却像对他很不自在。

罗强看向石北科，又回头望着那女子。“我认识你吗？”

“不，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是罗强，罗启和艾茜之子。2009年以优异成绩毕业于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硕士。网络服务公司总裁兼CEO，一人持有的T市注册服务公司，成立于2013年。”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夹。“我嘛肖菱素。国家安全局。”

“我靠。”罗强望向那尊耶稣像，仿佛请求宽恕。

石北科介入道：“我正努力让罗强的名字不要出现在新闻里。他担心马俊会找上他。”

“有趣。”她站起身，走上高台。“自负，但有趣。”

她身材修长、体格匀称——大概三十岁左右。石北科忍不住注意到她的身材，随后暗骂了自己一声下半身的背叛。

她指着棺材说：“你要是真担心马俊会对你下手，还敢来这里让我很惊讶。他完全可以在棺材里塞满C4炸药。”

罗强立刻警觉地离开棺材几步。

她笑了。“放轻松。我们用太赫兹扫描仪查过了，还扫描了整间礼拜堂有没有电脑或无线发射器。什么都没发现。”她走上前，站在棺材边俯视马俊的遗体。“显然，马俊预料到自己不会受欢迎，留下一段程序来安排自己的葬礼。”

石北科皱起眉头。“是维度干的？”

“它从殡仪馆网页上下了豪华套餐的订单——但它没法直接控制这些实体物品。就像准时库存系统：棺材是昨天某公司定制的，用卡车连夜运来。我们一路跟踪。百合花是今天早上送到的。这就是殡仪界的二号套餐。”

罗强伸出手。“肖菱素刑警。”她和他握了握。石北科也伸出手，“警探——”

“——石北科军士。”她替他接上了话。“对你同僚的死，我深感遗憾。亲眼看到这个疯子的遗体一定很难接受。”

石北科点点头。“所剩无几的遗体。”他望向尸体。“我没想到他会……长这样。”

“可怜？”她说。

“嗯。”

肖菱素也盯着马俊的遗体看了会儿，指向那枚十字架。“据说他最后找到了信仰。”

石北科冷笑一声：“我以为十字架是用来烧吸血鬼的。”

罗强转移了话题：“肖菱素刑警，国家安全局怎么跑来这里了？不是说主要调查在Q市那边吗？”

“我不是外勤刑警，我是信息隐藏分析师。”

罗强点了点头，然后为石北科疑惑的表情解释道：“她是专门找隐藏信息的。恐怖分子和毒贩有时会把数据藏在JPEG图片或者其他电脑文件里。”

“我就不问你怎么知道这个的了。连我父母都不理解我干的是什么。”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马俊的葬礼上？”

“象征意义。马俊的游戏里充满了各种符号——我不相信它们都是无害的。”

“这跟他的葬礼有什么关系？”

“葬礼本身就是一种象征仪式。他在传递信息，也许是给我们，也许是给别人。”

“也许吧。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葬礼确实把我们全都吸引来了。”

她阴沉地点了点头：“是的，但看来省局刑警已经把其他人都吓跑了。”

罗强俯身靠近她：“你是在试图识别维度的各个组件，对吧？”坐在长椅上的寸头男子顿时绷紧了神经。“肖菱素博士，请注意你的言行。”

罗强后退了一步：“他是谁？”

“很难说。我就叫他‘少校’。”肖博士说，少校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他们。

肖菱素走到罗强面前：“罗强，你去年在《门Online》这款游戏上总共玩了三百四十七小时。你是唯一一位通过省局审查的网络风暴游戏专家。你在我的访谈名单上。既然你来了，我有很多关于MMORPG亚文化的问题想问你。”

“三百四十七小时？真丢人。” 石北科忍不住笑了：“罗强，你得找点人生目标。”

肖菱素继续追问：“你对Ego AI和网络风暴三维图形引擎了解多少？”

“你认为马俊把维度的某些组件藏进了他的游戏里？”

“你可以想象一下贴图文件——”

“啊，那得有成千上万个。”

“确实如此。还不包括玩家自己用地图编辑器创建的自定义地图。”

“可他为啥要这么做？他完全可以把脚本文件藏在某个被遗忘的服务器上。没必要藏进游戏里。”

“马俊的AI引擎和网络风暴的图形编解码器支持了十几款热门游戏。你能理解我为什么要从这个方向调查。这些游戏在全球有上千万次安装量。”

“你们调查过网络风暴的程序员吗？”

“我们都给他们做过测谎。没人知道马俊的计划——不过他们中很多人确实写过自己都不明白目的的代码。”

“这并不奇怪。项目管理嘛。”

“门禁卡记录显示，焦恩军和陈新过去一年频繁出入马俊的办公室。他们的工作站上个月被换了，硬盘镜像没有发现异常。”

“没有犯罪证据反而更可疑？”

“我想说的是，他们俩过去加班加点，显然在一起开发某个东西——现在却消失无踪。而且他们是业内顶尖的游戏开发者。”

罗强陷入思考：“所以你才认为他把数据藏进了游戏？”

她点头：“MMORPG的世界是个男性主导的亚文化。我需要一个向导。”

“向导？”

“我需要从资深玩家的视角去看这些游戏——我不能依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或是网络风暴的员工。我需要保密。”

“你是不想让维度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是IT专业人士，你知道这事有多危险。我们不知道维度正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

少校站了起来：“肖菱素博士。”

她转身，怒指着他说：“如果你这趟旅程打算一直监视我说的话，那我现在就回M省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对话的国家安全影响，而我之所以要说，是因为它必要。听明白了吗？”

“我有我的命令，博士。”

“那我们就有麻烦了——因为我的命令是阻止维度，而你显然是要阻止我。”

少校一动不动。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回身对罗强说：“我需要推导出维度的结构，以评估其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