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从港口方向炸开。人群像退潮般向两侧分涌,撞翻了薇拉刚才趴过的图书摊。《伟大航路气象图解》散落一地,她最想要的那页海军本部航拍图被无数鞋底碾过。
艾琳娜已经半蹲着把薇拉拢进怀里,浅灰色的和服下摆盖住了小女孩全身。薇拉从衣料缝隙看见艾琳娜右手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柄短刀。
"别动。"艾琳娜的声音比冰还冷。薇拉感到艾琳娜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艾琳娜战斗状态的样子。
第二声爆炸更近了。热浪掀翻了街角的果摊,橙子滚得满街都是。薇拉突然挣开一点缝隙——她看见三个穿豹纹外套的男人撞进对面的饰品店,领头那个正用枪托砸展示柜。她今早别上的船锚发卡还在橱窗里,蓝白珐琅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的发卡..."薇拉的声音闷在艾琳娜衣襟里。她无意识地攥紧了制服口袋里的怀表,表盖内侧的海图硌得掌心发疼。
艾琳娜突然抱着她滚进侧巷。子弹"砰"地击碎他们刚才靠着的邮筒,铁皮碎片擦过薇拉的脸颊,留下道细小的血痕。血腥味混着火药气息冲进鼻腔,让她想起战国讲述的在大海上跟洛克斯的遭遇战。
"抱紧。"薇拉看见艾琳娜左手已经抽出短刀,刀尖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巷口突然闪出个戴眼罩的壮汉。薇拉的黑眼睛瞬间瞪大,她认出那人通缉令上的悬赏金——2700万贝利,豹纹海贼团的炮手。艾琳娜的刀比他抬枪的速度快上些许,刀光闪过时,壮汉的耳环连着半只耳朵飞了出去。
惨叫声中,薇拉突然发现自己的制服袖口沾了血。不是她的,也不是艾琳娜的——是刚才时蹭到的。衬衫的布料吸了血变成红色,白色浪花纹绣线像被染红的珊瑚。
"别看。"艾琳娜的刀又解决了个偷袭者,但更多脚步声从主街逼近。她突然折进一家关门的和果子店,后窗透出的光照亮她惨白的唇色。薇拉这才发现艾琳娜左肋渗着血——不知什么时候中的弹。
"从这里..."艾琳娜突然呛出口血,手指道,"能通到镇外。"她解下薇拉的怀表链,飞快缠住自己流血的伤口,"去找海军,告...告诉他们豹纹团在用..."
话音戛然而止。前门被整个轰飞,木屑像暴雨般砸来。薇拉被气浪掀到墙角,制服发卡"当啷"掉在地上。她看见领头海贼的尖头皮鞋踩住了船锚发卡,蓝白珐琅在靴底碎成粉末。
"哟,还有个穿制服的小妞。"海贼弯腰时,金链子垂下来扫过薇拉的脸。他满嘴酒气混着血腥味,熏得人眼睛发疼,"海军家属?那可值——"
"薇拉!闭眼!"
艾琳娜的吼声和枪声同时炸响。海贼的金链子突然断了,珠子滚得满地都是。薇拉在硝烟中看见艾琳娜举着把从没见过的燧发枪。
"跑!"
艾琳娜的吼声混着血腥味灌进耳朵。她单手把薇拉推进旁边的小巷的排水沟,动作快得扯掉了小女孩半边领结。薇拉最后看到的,是艾琳娜用身体堵住巷口的背影。
密闭的空间弥漫着苔藓和灰尘的味道。薇拉的手肘在粗糙的管壁上磨出血痕,制服裙的褶边被凸出的石块勾破了。她死死咬着嘴唇不哭出声,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怀表的秒针走动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像是某种倒计时。
当薇拉从小巷口排水沟爬出来时,她的银发沾满污泥,制服的白衬衫变成了灰黄色。右膝的擦伤火辣辣地疼,但比不上胸口那种窒息般的恐惧——艾琳娜的血还黏在她的手背上,干涸后变成了铁锈色。
海军支部的白屋顶在三个街区外闪光。薇拉开始奔跑,掉了一只鞋的脚踩在碎玻璃上,每一步都留下小小的血脚印。表盖的裂痕又扩大了些。
"海贼...豹纹团...艾琳娜在和果子店..."
支部值班的海军上士花了五秒才听清这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在说什么。当他看到那枚怀表上刻的仙石家家纹时,脸色瞬间惨白。
"海军已经赶过去了,不用害怕,海军会把海贼赶走的"上士手足无措的看着脏兮兮的薇拉,先给她披上了一条毯子。
军靴踏碎夕阳的时分,薇拉蜷缩在军车副驾驶座上。开车的年轻中尉不断偷瞄她——小女孩的银发被血黏成一绺一绺的,制服裙摆下露出青紫交加的膝盖。她看上去灰扑扑的,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但她始终盯着怀表,表面已经全碎了,但指针依然固执地走着。
和果子店成了废墟。海军士兵们搬开断裂的房梁时,薇拉突然从车上滚下来。她光着的脚踩过还在冒烟的木板,在某个瞬间突然加速——艾琳娜的珍珠发簪在瓦砾间闪着微弱的光。
艾琳娜躺在半堵残墙后面,浅灰色和服几乎被染成绛紫色。她左手还握着短刀,刀尖钉着块豹纹布片。当薇拉冰凉的小手碰到她脸颊时,那双柔情的眼睛微微睁开。
"小银星..."艾琳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对不起..."她试图抬手擦掉薇拉脸上的血渍,但只抬到一半就垂落了。薇拉抓住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温热的液体不断从指缝间涌出——这次她知道是谁的血了。
军医的担架来得太迟。薇拉跪在废墟里,看着夕阳把艾琳娜的白珍珠发簪染成血色。她机械地重复着艾琳娜教过的止血手法,但那些血就像退潮时的海浪,无论如何都拦不住。制服裙的深蓝色被浸得更深了,几乎变成黑色。
当最后一丝天光消失时,薇拉发现自己还攥着那个破碎的怀表。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她悄悄把艾琳娜珍珠发簪上掉落的半颗珍珠塞进了表盖里。
支部的探照灯亮起来时,薇拉依然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深蓝色的JK制服裙铺在瓦砾上,像一片被暴风雨摧残后的海面。她没哭也没说话,只是时不时低头看看怀表——仿佛只要那根秒针还在走,时间就没有真正流逝。
"薇拉小姐..."支部长蹲下身时,军衔章碰撞发出声响。他看见小女孩制服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糖果纸——是早上出门时买的金平糖,现在已经和血糊在了一起。
薇拉突然抬头,黑眼睛里燃着某种令人心惊的东西。她沾血的手指指向东南方:"豹纹团的船...肯定会经过珊瑚礁群,他们想逃跑只能走那条航道..."声音沙哑得不像孩子,"但是...当潮汐转换时...有暗流..."
支部长愣住了。这是连海军水文图都没标注的细节,只有世代生活在月影湾的人才知道。当他转头准备下令时,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轻响——是怀表终于停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