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岚顾不得其他,便要只身冲进去,却被孟旭晴一把拉住,“子岚哥哥,你要去干什么?!”
萧子岚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去救人,我总觉得现在被困在里面的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孟旭晴:“若我不愿让你去呢?”
萧子岚:“为什么?”
孟旭晴拦他身前,“若我不想让你进去,你可愿为我留下来?”
萧子岚:“晴儿,人命关天,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孟旭晴扑进他怀里,“救不下来的,这是他的结局,在这里你改变不了,现在你冲进去就是送死!即便不是火灾,也会是别的什么,总之这张贺成绝对活不过今晚!”
漫天的火光印的天际一片通红,鹅毛般的大雪落下时也被这灼热席卷成点点冰雨。
连排的屋舍在无情的火浪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人群穿梭间,萧子岚如同静止了一般。
这毁天灭地的火光,他见过。
那一夜,桃禹蹊一蹊的老小,都来不及呻吟便被大火无情吞噬。那一夜,除了他和阿曜,无一幸免。
阿曜……阿曜……
对啊,还有阿曜!
近日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般闯入他的脑海,太多的画面积聚在一起,连成一段完整的记忆。
胸口处隐隐透出一道血咒阵法,它似是受到了冲击一般,瞬间膨胀碎成了齑粉。
萧子岚一口鲜血呕出,顿觉周身一轻。
孟旭晴双眸震惊的看着萧子岚,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锁情咒无解,你怎么能挣脱束缚?”
萧子岚用袖口将唇边的鲜血擦去,他眸光看着张府的方向,“阿曜……”桃禹蹊之灭因我而起,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你了。
他跌跌撞撞的起身,孟旭晴却将他一把拉住,萧子岚回头,却对上一双脆弱神伤的眸子。
孟旭晴:“子岚哥哥,求你不要离开我……你真的救不了他,你知道这火为何扑不灭吗?就是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大火,这是赤玉加持过灵力的火焰!”
她哭的梨花带雨,“你知不知道,若在这鬼界里死去,你就再也无法活着醒来了!”
萧子岚:“我知道。”
孟旭晴怔愣住,“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去?”
萧子岚:“因为我已经弄丢过他一次了……”
他一寸一寸掰开孟旭晴的手指,“孟小姐,对不起。”
言罢,他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张府。
看着他决然的背影,孟旭晴由伤心的啜泣,慢慢变为狼狈的苦笑,“为什么,我都这般恳求你,你还要不顾性命的离开我?”
“……为何我所爱之人,皆不肯为我停留?”
“啊——!”
她凄厉的哭喊着,周身环绕着黝黑的怨气,她将腰间的赤双琲捏在手中,怒吼道:“天下负心人,通通该死!”
——
萧子岚一路狂奔,跌跌撞撞间与来往救火的仆侍撞到了一起。
“哎呦!”仆侍坐实了一个屁股蹲,疼的龇牙咧嘴。
萧子岚慌乱的将他扶起,“抱歉……”
仆侍埋怨道:“你是没长眼睛么!火都灭了,你还着什么急!”
萧子岚这才发现,火光消散,天际间空余袅袅的黑烟,空气中夹杂着不明的粉尘,呛的人天旋地转。
“你说什么?火灭了?”
仆侍:“是啊,那火邪门的很,只把少爷的院落烧了个干干净净,便自己无端灭了,难道是被这大雪浇灭的?”
萧子岚一把钳住仆侍,“那,那他的院落里就没有什么人跑出来吗?”
仆侍吃痛道:“那么大的火一下子就烧起来了,哪还能有人跑得出来。”
萧子岚嘴唇微微颤抖,“一个都没有吗?”
仆侍向后一指,“我诓你做甚,他的院子就在前面,你若不信,自己去瞧瞧就是了。”
萧子岚晃神的一怔,感觉脚底像踩了棉花一般,虚脱而无力,越向前走一步,便越害怕几分,心脏不可抑制的在砰砰作响。
一把推开张贺成的院门,便见那方黑白色的世界。
歪斜残破的房梁黝黑的躺在一片乱木之中,昔日气派的屋舍恍然间塌落倾覆,残存的灰烬渣滓散发着一股焦臭的味道,参与救火的仆侍灰头土脸的哭作一团,嘴里哭喊着“少爷,少爷”。
余热蒸腾着烟粉,迷离了眼前的一切,却又被那不曾停歇的大雪,一寸一寸洗涤而出。
萧子岚穿过哀嚎的众人,他俯身蹲下,拾起半扇烧的面目全非的红绸喜花,指节因用力而变得惨白。
“不可能……阿曜,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对不对?”
萧子岚喃喃道:“你不是说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只有成为修者,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可是,可是你现在已经是修者了,还是先天九阳,如此天赋异禀,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死掉!”
他冲进废墟中,不顾滚烫的残渣,疯狂的翻找着,仆侍们见他如此,纷纷上来拉住他。
“你不要命了吗?!大火烧毁了屋子的根基,你这般冲进去,万一屋子再度坍塌,你可能就被压死在里面了!”
萧子岚双眸猩红,“我不信他死了,我要进去寻他。”
仆侍:“火烧成这样,就算他没被烧死,也会被活活呛死,你现在进去,又能改变什么呢!”
闻言,萧子岚如同浑身力气被卸掉一般,他任由仆侍拽着瘫坐在地上,眸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充斥着眼眶。
“你说过,桃禹蹊没了,我们便没有家了。可我现在把你也弄丢了,我们便只剩下我了……”
他死死的捶打着胸口,泪水倏忽滑落,所有的痛都梗在喉咙,却无力发出半点声响。
“额,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出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萧子岚闻声抬头,却见废墟之间,兰欣双臂交叠在胸前尴尬的笑了笑,她身侧,卓雅芠背着面色苍白的元辰曜,他虽气息微弱,但仍然在微微吐息着。
萧子岚的眸色从惊讶到震惊,再到无以言表的喜悦。
他身子佝偻的爬起来,顾不得周身的灰渍冲向他们三人,“你们……我不是在做梦吧?”
卓雅芠唇角一勾,一把捏住了萧子岚满是黑斑的脸蛋,萧子岚吃痛的躲开,“不是梦,你们真的没事!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萧子岚一把抱住卓雅芠,猛烈的冲击力将背上的元辰曜震的止不住的咳嗽,他强撑着睁开眼,“你这般用力,才是真的想要谋害于我。”
萧子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退后一步,“可是,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
兰欣努努嘴,“多亏了卓雅芠身上的元器。”
卓雅芠炫耀般的将脖颈间的鸡肋掏出来,向萧子岚甩了甩,“是啊,鸡肋可以拟出一方结界,此结界与外界屏蔽,可以隔绝所有的气息和灵识。我们三人躲在里面,这大火以为它已将‘张贺成’烧死了,便自己熄灭了。”
卓雅芠将鸡肋珍爱的收进衣襟,望向远处透亮的星空,心里轻轻道:师傅,您冥冥中又保护了徒儿一次。
兰欣歪头道:“是啊,谁能想到只有如此功效的法器,还能是个元器。”她双手叉腰,“当真是物如其名,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卓雅芠白她一眼,“再鸡肋也救了你的性命,要懂得感恩!”
兰欣:“是哦,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你们修者的法器救了小女子一命,谢,谢,你,哦。”
卓雅芠得意道:“不,客,气,呢。”
正在他四人打趣之际,一股破风声呼啸而来,萧子岚察觉到危险,下意识的将他三人向旁边推开。
一道凌厉的身影骤然出现,黑气环伺之间,孟旭晴双眸如同野兽般眈眈而视,她一把钳住萧子岚的脖子,将他悬空抬起。
萧子岚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挣扎道:“孟,小姐……咳……”
孟旭晴:“我真心待你,你却弃我而去,我原以为你同他们不同,未曾想,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和他们皆是一丘之貉!”
兰欣:“孟旭晴!你若敢杀他,赤双琲必会护主反噬!你可想过后果!”
孟旭晴诡异的一笑,“谁说我要杀他,我要将他做成人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卓雅芠暗骂道:“多大仇,下这么狠的手!”
兰欣叉腰道:“你这悍妇好不讲理,明明是你对他下的锁情咒,从头至尾皆是你的一厢情愿,反倒怨别人弃你而去。”
“你能化作人形修为应已过百年,活了这么久还不懂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吗!”
孟旭晴:“这里是我的鬼界,瓜甜不甜我说了才算,轮不到你置喙。”
话音刚落,便见天空之外出现一抹极亮的光点。
众人一与之对视,皆是下意识回避那强光。
那光点耀眼如破除迷雾的昼日,徐徐燃烧出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百倍,观其形貌,宛如一柄短刀。
刀身的灵力淬于刀尖,挥舞间,由外向内,狠狠的劈在了天际之上。
“咔吧——”
天空起初只是裂了一个缝隙,倏忽间那裂痕便蜿蜒延伸至整面天空,眼前的空间便被这巨力撼动爆裂而开。
天崩地裂之间,一抹淡紫色的身影淡然的飞落而下,她手执永夜,目光如霜。
卓雅芠立刻化身星星眼,“太好了,是倾澄姐姐!我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