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雅芠:“慕氏传至慕擎天时,达到了声势最为鼎盛的时期,原因无他,皆是因为慕家在这一代诞生了三个惊世之才。”
“慕家长子慕远珏,自出生起便由蔚成峰亲自教导,入门修炼三年便达到绿玉巅峰,不过弱冠之年便能碎师玉、凝赤玉盘龙玦,慕擎天在世时他便一直常伴其身侧打理事务。”
“慕家二子慕远珩,先天九阳之体,当年降生时便引发轩然大波,凭借此等天赋他在修炼一途上可谓是顺风顺水,亦紧随慕远珏之后凝出赤玉鸢尾花。”
听到此处,萧子岚不禁回想起无名镇的种种,沉声道:“那慕远珩的生母可还在世?”
卓雅芠摇头,“这便不得而知了,慕家内宅之事向来很是隐晦。”
萧子岚:“据我们目前所知,这世间共有三人为先天九阳之体——蔚成峰,慕远珩,还有……阿曜。”
卓雅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现在并无丝毫的证据可以将这三人与无名镇联系在一起。先天机缘这种东西,谁又能说的清呢?”
更何况,即便真有什么,无名镇不也在那一夜于火海中销声匿迹了吗。
卓雅芠:“先前说到慕家在这一代共诞生了三位惊世之才,这第三位,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早已知晓他的名头。”
名垂千古的不一定人尽皆知,但遗臭万年的定是常被拖来做十恶不赦的范例。
萧子岚:“慕远歌。”
卓雅芠点头,他用指腹摩擦着酒囊,复而又饮下一口,“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他的。”
萧子岚:“哦?卓爷这么骄傲,这天底下竟还有能让你钦佩的慕姓人?”
卓雅芠白了他一眼,“就事论事,就人论人。自他死后,慕家确实没出过什么好鸟。”
卓雅芠:“这慕远歌乃慕擎天的第九子,据传闻他娘亲是一个凡者,而他偏偏承袭了她的根骨,生的是个阴阳平衡之体,因此十二岁审元礼一过,便被彻底扣上了‘废物’的帽子。”
“母凭子贵。若子不成器,母家又无倚仗,不用想都知道这母子俩在崇华山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的。”
普通商贾之家的后宅尚且不宁,更何况是慕氏这样延绵百年的修门贵族。
如此根骨,却被冠以慕姓,定是被外姓之人揶揄,同姓之人厌弃。
卓雅芠:“果然不出半年,这母子俩便被遣送到了淮峰——一个离崇华山最远的属地。”
萧子岚:“遣送到了这里?”
卓雅芠:“正是,当时淮峰的峰主应当还是博文先生,但后来为何换成了慕淮那厮我便不得而知了。”
“日月交替,寒来暑往,三年过去了,慕家怕是早已忘了还有慕远歌这号人物。”
“宣朝六十六年六月初六,正在崇华山如火如荼、大张旗鼓的举办慕远珏的少首之礼时,慕远歌却回来了。”
萧子岚:“少首之礼?”
卓雅芠:“便是确定慕家的下一任家主、未来的崇华山仙首继承人之礼。”
萧子岚:“这样的盛会想必崇华山之人未曾邀请过慕远歌。”
卓雅芠:“不论他是不是不请自来,总之那场宴会因他的出现而被搅的天翻地覆。”
“那时的慕远歌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便执掌赤玉赤双琲踏虚空而来,不仅如此,他身边还多了一个灵力深不可测、行踪神出鬼没的凤倾澄。”
“少年意气、恣意而为。据说那一日不仅慕远珏没有做成少首,慕家还有不少人受了重伤,自那以后,慕擎天直至陨落都再没提过立少首之事,而慕远歌也从此声名大震,风风光光的回到了崇华山。”
萧子岚:“我若是慕远珏,便恨不得将这个好弟弟千刀万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了这么个黄道吉日。”
卓雅芠:“比起慕远珏一人,那段时日但凡慕家戕害过他们母子的皆是人人自危。”
“那时便有流言道:崇华山迟迟无法确立继承者,全然是因为慕远歌不过十五岁便触及赤阶,假以时日,难保不会如沉缤一般脱凡飞天。”
萧子岚:“那之后呢?慕远歌回到崇华山后又做了什么?”
卓雅芠:“他?既没有如旁人说的闭关修炼,也没有将当年的仇怨一一相报,反而拂袖而去,一头扎进了凡者堆。”
萧子岚:“他想干什么?”
卓雅芠:“他啊,想当弥勒——要渡这芸芸众生。”
萧子岚:“如何渡?”
卓雅芠:“用他的方法,助凡者修炼。”
萧子岚:“他的方法?”
卓雅芠:“当年师傅曾跟我提过一言半语,崇华山的人后来称那方法为——阴阳邪术。”
萧子岚:“那他成功了吗?我是说,渡凡为修。”
卓雅芠:“成功了,但似乎也失败了。不过这也正是他值得被人钦佩之处。”
萧子岚:“怎么讲?”
卓雅芠:“说他成功,是因为确有三人脱凡为修;说他失败,是因为也只有这三人脱凡为修。”
“崇华山历册上有载:此三人分别名唤小风铃、兰欣、奉天,各执线控术、催眠术、驭器术现世,追随慕远歌左右,亦仆亦友。”
“但以慕远歌那时的身份地位,何需去助凡者修行,他开凡者修炼的先河,往小了说是一改修者独步天下的形势给凡者一丝自保之力,往大了说便是自成一派,培养势力,不亚于公然与崇华山为敌。”
“凡者感恩他的同时,修者亦对其嗤之以鼻,毕竟慕氏一向是崇华山的仙首,更是天下修者之首,而他慕远歌亦是姓慕,戴着慕姓,却另行一派,崇华山云顶上的那些人岂能容他?”
“所以自那时起便有风声,说慕远歌修炼的是一种邪术,迟早有一天会为祸苍生。”
萧子岚:“那……”
卓雅芠挑眉打断道:“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为什么一说到慕远歌的事你便如此聒噪?”
萧子岚:“只是好奇而已。那凤倾澄呢?崇华山可曾对她有过记载?”
卓雅芠:“关于凤倾澄记录的就更少了,她从不配玉,所修的也并非什么阴阳术,只凭借腰间一把短刀,便能破这世间上等的绝世兵刃,那把刀你最熟悉不过,正是‘永夜’。”
萧子岚:“她为何会跟着慕远歌?”
卓雅芠:“你这个问题,老实说,崇华山的人也想知道。难道……”
萧子岚侧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卓雅芠。
见状,卓雅芠故意压慢了语速,“难道……难道说……”
萧子岚认真的附耳过去,却见卓雅芠“噗嗤”一笑,道:“你这么在意倾澄姐姐,莫不是暗恋人家?”
萧子岚顿时拉开距离,鄙夷的看着卓雅芠,“我暗恋你个大头鬼!”
卓雅芠贱嗖嗖地凑上前去,“不过啊,你想都别想,这么多年了,她从没对慕远歌之外的人亲近半分。至少小爷我是没见……”
这般说着,卓雅芠突然收了音,他上下打量着萧子岚,疑惑中又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不对啊,倾澄姐姐似乎对你格外不同。”
萧子岚偏过头不与卓雅芠对视,“哪,哪里不同?”
卓雅芠:“好像哪里都不太同,对小爷我那更是冷若冰霜。”
萧子岚嘴角上扬,“你知道为什么吗?”
卓雅芠摇头。
萧子岚一本正经道:“因为你,不够俊。”
卓雅芠:“哎哎哎,小爷我风流倜傥、腰缠万贯、貌比潘安,岂容你这般诋毁!”
萧子岚:“别扯这些,后来呢?慕远歌又如何了?”
卓雅芠悻悻地整了整胸前的衣衫,道:“据崇华山历册记载:宣朝六十七年,因慕擎天大寿,慕远歌便结束游历携奉天回山贺寿。”
“自他上了崇华山云顶之后,云顶大门便整整封闭了三天三夜。据说大门再开启时,尸横遍地、血染云梯、满目疮痍。”
“崇华山因此闭山,整顿月余方才重新开启。慕擎天重伤,便由慕远珏代为掌事。而后向三岭四峰下发了一份讣册,那名单上赫然列着百余人,而慕远歌之名便醒目的被挂在首页的首位。”
卓雅芠:“而后,崇华山将与慕远歌相关的记录一一焚毁,历册上也只留下只言片语,甚至有一段时日,这三个字连提及都会招来杀身之祸,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我们更是对他知之甚少,即便是有什么流言,大多不过是道听途说,真伪难辨。”
萧子岚:“崇华山既然如此厌恶此人,又何必留着那部‘珹简’。”
卓雅芠讽道:“对啊,明明厌恶人家,却将人家的修炼法门翻来覆去的探究。亏得珹简是部无字天书,省的无端便宜了他们!”
萧子岚:“你先前说过,当年的凤倾澄与慕远歌形影不离,那慕远歌当日上云顶贺寿时,她又在何处?”
卓雅芠撇撇嘴,摇头道:“我也不知,据传闻凤倾澄得知慕远歌身死后,执刀杀上崇华山,取了慕擎天的性命便人间蒸发般的消失了。”
“也就是这两年,才又陆陆续续又有了她的消息。你不知道,通缉她的画像,那可是挂的三岭四峰到处都是。”
话音刚落,便见那深邃的夜空之上,一道强劲的惊雷如飞龙降世一般,狂舞飞腾,生生将夜幕抓出十余道银痕。
“轰隆隆——”
后继而至的雷声,如同钻入胸膛的锣鼓,震的人五脏六腑一阵翻滚。
卓雅芠惊道:“莫不是小爷刚刚泄露了什么天机,老天爷非要用这雷劈死我吧?”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听到穹顶的方向传来嗡鸣的骚动,卓雅芠定睛望去,只见天空之上数以万计的飞虫从那银雷缺口处一涌而出,噪声四起、盘踞不散。
他顿时被自己瞳孔里印出的场景吓的一个激灵,“我去!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吞天蜂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