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断他下颌骨时,已然嘴角淌出了黑血。从阮安的角度望过去,只见是一张还很年轻的面孔,如同那两名少年随从差不多大,眉眼间的青涩尚未退去。
“真是晦气,一大清早的就碰着这种事。”茶楼二层忽然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东霆啊,你说说这叫什么事,你连夜赶回杭州,大半夜把我从家里挖出来,陪你在这泡澡休息躲清净。这下好了,全泡汤,出了人命官司,咱们少不得也要配合调查,我可不想去警察局。”
“叶少说的这叫什么话,有鄙人在,怎么会叫叶少跟东霆去警察局。”一个粗豪的大嗓门,哈哈笑着,接着朝楼下发号施令。“都散了吧,既然人都死了,把这里打扫干净,闲杂人等都别放进来。”
黄包车夫收了枪,立马后面有几个劳工打扮的人过来将地上尸首抬走。阮安看过去,年轻人断掉的手腕无力的垂下,手上皮肤并不粗糙,指甲修剪也干净,不像是干粗活出身。抬动间,尸体脑袋上的毡帽掉下来,额发湿漉漉的,想必他也很紧张很害怕,仰着的面孔白净,像她学校里的那些学长。
阮安心里堵的厉害,只想赶紧出去透口气,又被古典青年叫住:“姑娘慢行。”
他指指她的旗袍,原来刚才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开叉的地方快到腰了。尽管现下是冬天,夹棉旗袍里面还穿了裤子,但就这么出去毕竟不妥。阮安手里的大衣,刚才混乱中掉在地上,被踩的一塌糊涂。青年瞧见,招手唤来一名随从,正要吩咐什么,忽然从楼上,朝着阮安兜头落下来一件男式大衣。
“穿这个。”
一道低沉的声音,透着不容拒绝的浑厚力道。阮安接住大衣抬头,二楼雕花木栏杆处立着三个男人,当中一个身量最高,只穿一件白色衬衫,两个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精壮手臂。他头发理的极短,人也显得干练,肤色偏深,是被阳光晒出来的小麦色。五官深邃,尤其醒目的一双剑眉,浓郁的朝着两边斜伸。
他是华东霆,别人嘴里叛出整个家族的华家长孙,投身北伐,亲上战场,推翻几千年封建帝制,顺带刨了自家祖坟地。
叶兰臣奇怪的瞅着华东霆笑:“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我以为你就会惹小姑娘哭。”
华东霆任由他说,也不搭理,径自下楼来,另外两个人紧随其后。
“就这种青瓜蛋子,也学人家搞刺杀。好好的,把命也给丢了,这大年节下的,尽给我们保安队找事,确实晦气。”
粗豪的声音格外刺耳,此人五短身材,穿的是保安总队的制服,却敞着怀,皮带拿在手里。三个人显然刚泡过澡,待走近了,阮安闻到很清爽的气息。
华东霆再没看过她一眼,越过她,走到古典青年身前,往那一立。“玉璋小王爷,没想到会这么见面。真巧。”
青年薄薄的嘴唇一抿,“是啊,真巧。我一路南下,行程保密,才刚到江南地界,就被人识破身份,又偶遇你,这是什么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