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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苏然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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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还没有做好退场的准备,八月的尾巴就过去了,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进入九月,秋老虎嚣张了半个月便偃旗息鼓。

不经意间抬头,天高了,云淡了,视野阔了。北疆的草原一夜之间铺上艾德莱丝绸的明黄,毡房袅袅升起的青灰色炊烟里,已经有了干草的香;南疆开始收获,苏然已经准备去看胡杨林盛放。最美的季节就要来了,那个突然迸发灵感的画家,已经挥起了画笔,马上就要染层林、醉天山了。

月末的时候,乌鲁木齐淅淅沥沥地下了两天小雨,风雨声夹着早枯落叶沙沙的响。米秋从窗外看出去,凌霄花叶子正在褪去翠绿,爬山虎叶片渐次被绣上细密的红纹。

这期间,丰汇媒体补采工作圆满收官,大西洋汽车网达成80%的年度既定目标。公司同事在推进现有业务收尾的同时,精力都在向明年做准备。主机厂年度预算将于12月底正式出炉,能分多少,全看这两个月使了多少力。

数据部门拿出的数据得亮瞎经销商的眼;业务团队要把关键大佬哄开心、聊到位,喝到他们长醉不愿醒;编辑部的内容甩出去得是王炸;产品策划得有大招,让业务团队拿出去敢斜客户一眼。

同事们察觉到,苏然近来像是换了个人。虽然他脸上还是没有笑容,但是话多了些,每周都会请大家吃两三次饭。也不再频繁外出,如今更多时间留在办公室,却很少再盯着大屏看那张赛里木湖的照片了。布置工作时,会主动停留,帮着拆解个难点、梳理流程。

米秋入职刚满一个月就顺利转正,同事们戏称她坐上了“职场火箭”,她也不回应,暗自完善自己即将推出的产品方案。

同事们熟悉后,群里的话题也不仅限于工作了。乔喜也经常和米秋私聊,更多的时候在聊苏然,便也知道了苏然的故事。

苏然2000年到新疆库尔勒,他女朋友在这个城市。

他出库尔勒火车站时,大屏传出的声音铿锵有力:“今天是2000年8月19日,我们正共同见证着北京向世界的一次重大突破——2008年北京奥运会申办进行中。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One World,One Dream,我们坚信......”

大屏下面,十几个穿红马甲的人举着广告牌。牌子上写着:“9527x,呼遍天山南北......”

边上的护栏上全是手机品牌广告,一个比一个牛,波导的广告牌最多:“手机中的战斗机”。

那时候库尔勒只有一家咖啡馆,在团结路上,美女老板从上海回来,用奥地利作家彼得·阿尔滕贝格的话作广告:“我不在家里,就在咖啡馆。不在咖啡馆,就在去咖啡馆的路上。”

苏然手上有些钱,因为在重庆上大学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跑摩的,赚同学们的钱,一个校门到另一个校门,女同学2元,男同学3元。结婚后,在库尔勒老玉泉商场对面开了一家叫“倦鸟巢”的咖啡馆。

一年后,苏然转了咖啡馆,带着老婆到乌鲁木齐做心脏手术,遗传性冠心病。

术后半年,苏然的婚姻悄然画上句点,离婚缘由成谜。彼时,一位在宏大房产库尔勒办事处任职的咖啡馆常客,将他引荐至乌鲁木齐启天房地产公司。

苏然在启天做销售混日子,却幸运地被销售公司副总看上,将他调去负责广告策划。

不知是生性乐于助人,还是只为填补空闲时光,公司里但凡有人需要协助,他永远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房地产交易所的升级通告,要求所有项目信息必须在15天内完成系统录入。启天手握近十个开发项目,偏偏交易所只分配了一台录入终端。

这项工作本应由产证部门全权负责,是苏然主动请缨将任务接下来,没日没夜地在交易所工作了一周。

乔喜去接替的时候,是晚上十点。西虹路交易所灯火通明,她上到三楼,看到方格子里的那个人,一边痛哭一边在录入数据,电脑音响重复播着陈慧琳的《记事本》。

这个人是苏然,是乔喜的学长,时隔多年见到他,乔喜还是一下子认出了他。

他们曾聊起婚姻,乔喜问过他为什么离婚。苏然说:“是我的错。”

直到某个深夜,酒精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将他平日里紧绷的伪装尽数割开。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是我的错,她确实需要一个看得见的未来......”

苏然的职场路走得很顺,不到两年做了集团副总的助理,后来集团拟调苏然去管理二道桥的酒店,他对履新没有兴趣,便辞了职。离职后的苏然先后创办两家公司,又先后倒闭。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2010年,苏然受观点文化舒雅邀请,主持公司新代理的大西洋汽车网业务。

苏然着手组建团队时,正处于待业状态的乔喜欣然加入,成为他的助理。

2013年,苏然去芦山,乔喜发了个朋友圈:只有关山今夜月,千里外,素光同。

回来两个月后,乔喜发现苏然抑郁。

米秋没有感觉到苏然抑郁,他除了不会笑,其他的都挺好。饭桌上,他从不替人做决定,而是耐心等每个人点完心头好;路过川流不息的马路时,他永远自然地侧身站在车流来向,用半个身子隔开危险,仿佛这早已成了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下午刚上班,米秋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丫小丫班主任打来的。电话那头语气严肃,说丫小丫和同学发生冲突,动手打了人,让米秋赶紧到学校处理这件事。

米秋赶紧合上电脑,请了假风风火火去学校。

米秋匆匆赶到老师办公室,只见丫小丫、唐漾和一个男生并排站在桌旁。唐漾的校服后背洇着大片墨汁,而男生鼻脸间残留着血痕,干涸的暗褐色血迹结成像细砂般的痂,显然已过了好一会儿。

男生的妈妈火急火燎地撞开办公室门,抬脚就踹向儿子腿弯处:“没有一天让人省心!”

少年踉跄着往前跌了半步,撞到桌角发出闷响。

米秋慌忙伸手拽住那女人,原以为一场护犊大战在所难免,却见对方踹完儿子后,转头冲老师叹气道:“给您添麻烦了。”

这反应倒是让米秋感到意外。

原来是午休时,后排男生恶作剧地将敞口的墨水瓶压在唐漾头发上。她浑然不觉地趴向桌面,墨水瓶倾倒,深蓝的墨水把校服染了一大块。

唐漾和男生起争执时,丫小丫突然冲上去,对着男生鼻子就是狠狠一拳,打得男生流血又流泪。

“还是太嫩,打架都不会打,哪能把人打流血呢?”米秋心里暗想。她迅速抽出湿巾,轻柔地为男生擦净脸上污渍,随后满怀歉意地转向男生妈妈,言辞恳切:“真是太抱歉了,您看这件事怎么处理比较合适?”

男生妈妈态度温和,将决定权交给老师:“听老师的安排吧。”

见双方家长态度友善,气氛融洽,老师也松了口气:“依我看,两个孩子都有做得不妥的地方,不如互相道个歉,这事就翻篇了。毕竟都是孩子,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双方家长欣然同意,在大人的引导下,两个孩子真诚地向对方道歉,最后握手言和,一场小风波就此平息。

回教室的路上,丫小丫紧跟在米秋身旁,语气急切又委屈:“米姐,真不是我挑事!那家伙开玩笑太过分,还死不承认。我当时看得明明白白,我没注意到墨水瓶居然没盖盖子,注意到我就提前制止了……”

米秋便轻轻摆了摆手:“没事,你没有错。”

丫小丫倔强地说:“米姐,你放心,我们不会主动惹事的!但我们也不怕事。”

“嗯。”米秋目光认真地看向唐漾,问道:“当时你动手了吗?”

唐漾涨红着脸,连珠炮似的解释:“米妈妈,我没动手,在和他理论!你别怪丫丫!都怪我反应太慢,她冲上去的时候,我根本来不及拦住……”

米秋眉眼舒展,温声道:“不怪你们。”

唐漾笑嘻嘻地说:“其实,见拦不住丫丫,我心想干脆也上!就能把事都担下,这样就不连累丫丫了,结果那家伙‘哇’地哭了,把我整破防了......”

米秋噗嗤一笑,又叮嘱道:“以后记住别打鼻梁和嘴巴。鼻梁骨头脆,容易受伤;牙齿修补太贵。要是真起冲突,一个动手就行了,另一个去拉开对方,可别拉自己人,明白吗?”

丫小丫和唐漾咯咯地笑:“记住了。”

太阳将米秋的身影拉得很长,直到在校门口那道影子又缩短,丫小丫看着米秋走入校门外的人群里。

丫小丫把唐漾的手攥得生疼,就像攥住爸爸那些未曾兑现的承诺。

在办公室的苏然忍不住给米秋发了个信息:“孩子没事吧?”

米秋的信息回得很快:“谢谢苏总,孩子没事,反倒把欺负她朋友的男生揍哭了。”

苏然突然笑了,他点了一个笑脸表情,紧接着发过去消息:“漂亮,你直接回家办公,不用来回折腾了。”

米秋回了个笑脸:“谁说苏总不会笑?我不相信。”

苏然怔了一下,许久才回过去:“原来我也会发这种表情?真是稀奇,可是真的发了。”

米秋的消息即刻弹了回来:“你可以多笑笑,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差的。相信咱们团队跟着你,也一定能诸事顺遂,再创佳绩!”

苏然望着窗外,一队雁阵正破开凝滞的灰白天幕。它们舒展的羽翼切割着空气,以潮汐奔涌般的力量掠过这片平素空无一物的天空,他忽然惊觉生命原是如此倔强——即便要跨越千里戈壁与雪山,也要遵循本能寻找温暖的归处。

苏然喉结滚动了两下。他试着牵动嘴角,肌肉却像生锈的齿轮般卡顿,僵得连颧骨都跟着发酸。他指尖笨拙地掐住嘴角往上提,做出个笑的样子。这滑稽的模样让他眼眶发烫,他转身对着办公区的同事喊:“我会笑了耶!”

敲击键盘的声响戛然而止。乔喜的椅子猛地后撤,在地面刮出尖锐的声响。她冲到苏然面前,伸出的手在空中悬了一瞬,最终只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太好了......”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终于......肯回来了。”

李寅峰、楚尘、方兰与其他的同事欢呼起来,扔向空中的纸张像纷飞的白色蝴蝶。

苏然笑着,眼泪却滚得更急了,手机屏幕还亮着米秋最后那条消息:“你可以多笑笑。”简简单单几个字,却比这些年所有心理医生的建议都管用。他突然想起赛里木湖的初遇,喀什古城的宿命感,再到如今一起工作——这些都是带他走出阴霾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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