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县衙的监狱狭窄潮湿,纪温醒被关在单间中特殊照顾。
说好了要斩首示众呢,到现在侩子手也没来。
面前的那面墙皮都快被她抠秃了,盯着她的狱卒终于有了尿意,跑去如厕了。
于是,她逃了出来。
逃出监狱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难得是她不能当着这些凡人的面逃走。
为了掩人耳目,她还砸烂了狱门上的铁锁,制造出了自己撬锁逃跑的假象。
她隐了身形,打算先去城隍庙把陈最这厮拿下,好好教训一番,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戏
耍本拘鬼使!
刚上大街,就见着满大街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鞭炮花火,敲锣打鼓好不热闹,难不成这该
死的城隍又要巡城了?
她挤入前赴后继的人群,就听到人们议论纷纷。
“据说城隍爷现了真身,要迎娶纪家小姐呢。”
“啊?城隍爷真是咱们抚州城的青天,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让一个好人受委屈。”
“你们听说了吗,那城隍爷长得一表人才,貌赛潘安!和那城隍庙的神像一点都不一样呢,
真是个俊朗的年轻公子哟,真羡慕纪家闺女。”
“要是我闺女也能嫁给城隍爷就好了。”
“……”
纪温醒真想拿三清铃撬开这些凡人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什么年轻俊朗,什么貌赛潘安。
呸!明明是一张怨鬼脸……
整个抚州城的百姓脑子都坏掉了不成?竟然觉得能嫁给城隍是天大的好事!
她跟着人群走了几百米,迎面一个八抬大轿甚是扎眼。
纪温醒穿进轿门,纪兰儿果然身着喜服被绑在轿子内,她嘴中塞着红布,眼睛肿如核桃。
原本已经好了大半的身子,现如今又变得羸弱起来。
“天杀的陈最。”纪温醒暗骂一声,转身快速奔向城隍庙。
陈最早有防备,他被带着离开城隍庙后,纪温醒下的禁制就自动消解了。
如今他先下手为强,将整个城隍庙设了结界。
一城城隍本就比阴鬼司的鬼差法力高强许多,上次纪温醒能够顺利拿下陈最,最主要还是钻
了他没有防备的空子。
现下他机警如犬,整个城隍庙如铁桶一般,除了活人,其他的什么都进不去。
纪温醒焦躁地围着城隍庙跑了三个来回,也没能找到一点漏洞。
如今只有靠纪兰儿才能破局,只是那纪兰儿胆小得很,万一……
思来想去,纪温醒再次出现在了纪兰儿的花轿中,纪兰儿已经昏了过去。
她摸了摸纪兰儿的脉相,看来陈最的煞气又重新回到了她的体内,她暗暗注入了法力。
纪兰儿周身顿觉一阵清明,她转醒过来,见着面前的纪温醒顿时泪如雨下。
“道长,他们,他们……”
纪温醒点点头,“我都知道的,别怕。”
她将三清铃塞到了纪兰儿怀中,轻声道:
“等下进了洞房,那城隍爷近了你的身后,你就趁机摇这铃铛,三下之后,我会进去救你。”
纪兰儿似有千言万语,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用力地点点头道:
“好,我等你。”
如今整个抚州城内百姓都中了邪,包括自己那个最不屑鬼神的父亲,是他亲手将自己绑上了
花轿。
祖母还昏在床上,生死不明,现在除了纪道长,她无人可信。
纪温醒陪了她一段路,眼见着花轿到了城隍庙。
纪兰儿起身下了轿子,在周围百姓的欢呼笑闹声中被送入了喜房。
今日这桩婚事比上次的更盛大热烈,纪温醒猫在离着喜房最近的一处围墙外。
墙内喧闹非常,她竖着耳朵等着三清铃响。
那三清铃本是道家的寻常法器,但纪温醒这铃是在冥界炼化过的。
在忘川河里泡过澡,拿孟婆汤浇过头,一摇定邪念,二摇破鬼身,三摇清身魂。
只要纪兰儿能将这铃摇上三摇,纪温醒定能破结界而入,一举拿下陈最。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铃声如约而至。
果不其然,纪温醒猜得不错,陈最生怕夜长梦多,全然不顾青天白日,就要强行与纪兰儿洞
房了。
她飞身跃起,冲破了城隍庙上方逐渐薄弱的结界,闪身进入了房内。
屋内还是那种甜腻的香气,品味真差,纪温醒嫌弃地皱着鼻子。
床榻上瑟瑟发抖的纪兰儿正抱着那三清铃缩在角落里,酒水洒湿了床褥。
陈最身着大红色的喜服,手中还捏着那只白玉的酒杯。
见到纪温醒的那一刻,他手中的玉杯顿时被攥成了粉末。
纪温醒飞快地冲到了陈最面前,攥住了他的手腕,陈最感觉手腕灼热刺痛。
刚刚三清铃的清明效果顿时被他冲起来的煞气压了过去。
陈最一掌劈开纪温醒的手,手腕上的灼热好了许多,他双手握拳,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身体
内涌动,他挑了挑眉,率先发动攻击,朝着纪温醒胸前袭来。
纪温醒身形灵活,左躲右闪躲过了陈最的攻击。
她挥动指尖,试图再次催动她种在陈最体内的契印,可那契印红光微弱,不知道陈最做了什
么,这契印对他竟然没了影响。
几番交手,陈最出招极凶,纪温醒原本的主导地位竟渐渐变成了防御态势。
他杀红了眼,纪温醒这个阴魂不散的狗皮膏药简直烦透了。
陈最凝了力在手上,他要杀死纪温醒,以免后顾之忧。
纪兰儿,他势在必得。
“纪道长!给你。”纪兰儿见纪温醒赤手空拳,似乎没什么大的胜算,她连忙将手中的铃铛扔
给了纪温醒。
纪温醒刚接过铃铛还未来得及摇铃,就见陈最一掌劈来。
她闪躲不及,抬起手用三清铃接住了这一掌,三清铃震颤,直接碎裂成几块儿。
纪温醒一阵心痛,这可是她倾注心血最多的法器。
“陈最!你……”
纪温醒气得牙根痒痒,陈最这个狗咬吕洞宾的东西,竟然以怨报德!
现在城隍庙里挤满了为城隍爷道贺的百姓,倘若这般无节制地和他斗下去,纪温醒不敢保证
会不会伤到这些无辜的人。
想到这里她深呼一口,勾起身体深处储存的灵力,这是她这几百年来抓鬼化怨积攒下来的,
一直舍不得用。
反正陈最也是第108个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她反手化掌将全部灵力集中掌上,朝陈最挥去。
陈最抬手将她的手掌握住,受了这股巨大的力,他嘴角溢出点点血迹。
紧紧攥住的手并未松开,他钳住纪温醒的下巴。
纪温醒小巧的面颊在他的大掌中如此不堪一击,他稍稍用力便将她整个提在了半空中。
挤压的痛感撕心裂肺,纪温醒强撑着,咬着牙齿,一旦松懈自己的头骨怕是要被他捏碎了。
与此同时,她转动手掌,与陈最十指交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指缝渗入陈最的骨头里。
陈最顿觉不妙,低头望去,二人双手被生出的如同冰蔓似的拘鬼锁紧紧地缠在了一起。
那冰蔓还在不断地顺势攀缘,已经朝着陈最的肩膀蔓开了。
“不好。”陈最暗呼一声,若不及时甩脱纪温醒,他一定会被这冰蔓缠绕至死的。
半空中被自己钳住的纪温醒,面色已然有些涨红,见陈最望向她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惊慌。
她强忍着痛意,皎洁地眨了眨眼睛。
刺骨的寒冰已经渗透进了体内,陈最甩开纪温醒,掌中蓄力。
隔空朝着缩在房间一角的纪兰儿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