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毫不藏着掖着。“我说老齐啊,费老走了,院长身边也就你说话管用,还不多劝劝!”
老仆人埋怨地瞪他一眼,道:“说得轻巧,你方才给院长治病时怎不说?”
文御医语塞,便又数落起那宅子的不是:
“还有,那里头一股子漆味,我刚才进去都差点被呛死!干活的也是蠢,本来那漆味就够人受的,还熏那么浓的香!”
他一开始还刻意压着声音,说到激动处便顾不得这些,音量愈来愈大。
老仆人皱眉:“小点声,要是吵着了老爷,我管饱你吃不了兜着走。”
文御医作势赏了自己一个嘴巴,嘟囔着:“我也是关心院长……”
老仆人塞了一把碎银子在他手掌心里,直把他往外推:“快走快走,今日话如此多,莫不是在皇宫里憋成闷葫芦了,跑到这里嚼舌头!”
打发走了文御医,老仆人却还闲不下来。他派了陈园的一个靠得住的下人去京里抓药,自己则去了后厨,吩咐厨子为陈萍萍弄些羹汤、粥食之类。
却不想陈萍萍这一睡,便是足足三个时辰。
醒来后,他试探性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在确认没有异常后,便想用手臂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
不过顷刻间,他的手臂便酸软无力,只得先躺回枕头上,慢慢缓着眼前突如其来的眩晕。
虽沉沉睡了一觉,陈萍萍的状态却并未大好。这毒积累已深,即使用着费介的药也不能完全抑制住,从渭州一路赶回京都,令他几乎到了强弩之末。
陈萍萍向来对自己的健康情况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他能感受到,自己离死亡还有一段距离,可若想彻底治好这毒,怕是要受一番苦楚。
至此,陈萍萍倒得意起来,觉得自己这毒下得还颇有水准。
他艰难地够过来放在桌上的铃铛,轻摇几下。
老仆人闻声而入。
“总这么躺着,胸口有些闷了。”陈萍萍待他快步走到塌前,轻声道。
老仆人一手轻轻扶在陈萍萍腰后,借了他几分力道,另一手则把他慢慢拉了起来。
甫在塌上靠好,陈萍萍便一阵咳嗽。他的胸膛起伏得厉害,连喘息都变得有些吃力,好似呼吸于他是一种负担。
他再次闭上眼。这种咳嗽时呼吸不畅的感觉,他已十分熟悉。只是他没有过多地在意,而是在心里默默估算着他剩余的时间。
即使不中这毒,陈萍萍也知道他大概只有几年的寿数了。自残疾以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能苟延残喘到如今已是难得。
几年……
倒是足够用了。
在真正闭眼之前,他总要把事情了结掉,方不负这多年筹谋。
“文御医可有对你说什么?”陈萍萍歇了片刻,问道。
老仆人道:“不过嘱咐了些服药和起居事宜,并无旁的什么。”
“他什么时候再来陈园?”
“明日晚些时候。”
陈萍萍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事到如今,他竟也萌生出好好活下去的念头。因为他记得,有一个人还在等着,与他终老于林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