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悬日再睁开眼的时候，是清晨。
斐温一下子扑到她的身上，哭诉道：“我的小莉莉，你终于醒了！”
“你昨天下午回来倒头就睡，真是吓死我了。”
林悬日还是觉得头很疼，她起身扶住额头，想要下床，却被拦住了。
“你真的没事吧？昨天究竟怎么了？”斐温不依不挠地说道，“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林悬日没有过多解释，恰好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斐温一开门，是卢梦勒斯在门外。
卢梦勒斯的脸色很难看。
斐温吓了一跳，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就被卢梦勒斯推开了。
“主教没有告诉你去找她吗？”卢梦勒斯这样说着，脸色很阴沉，带着一种事情很多的疲惫和暴躁，“这种小事，还需要我亲自来找你吗？”
林悬日下床，总算从斐温的手里脱身，和卢梦勒斯离开了房间。
一路上，卢梦勒斯没有说话，沉默地带着路，林悬日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
穿过很多长长的走廊，林悬日终于见到了艾黎瑟，还有她身边的容璐。
一见到艾黎瑟，卢梦勒斯的表情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疲惫和阴沉变成了笑意盈盈。
艾黎瑟却不在意这些，她让卢梦勒斯离开。之后，这个房间就只有她们三个人。
“莉西，接下来，我想问你一些问题，由容璐来为我代笔记录，知道了吗？”她说道。
林悬日点点头。
“我记得，在林悬日彻底暴走，成为异教徒之前，你首先在教室的门外听到了一些惨叫声，有这回事吗？”
……她的惨叫声吗？
当初被容璐折磨的时候，好像确实有这回事。
林悬日于是摇摇头，说道：“我没听到过。”
有容璐在场，她不敢说出什么其他的事情来。
艾黎瑟点点头，又问道：“在林悬日暴走之后，你第一个冲进去防止场面恶化，那个时候，你第一眼看到了什么？”
这个部分，林悬日没什么记忆，她下意识地看向容璐，容璐只是低着头记着笔记，没有看她。
于是她回答道：“那个时候，林悬日好像已经神志不清了，所以凭借着什么本能做事。她发狂，所以其余的人都不敢靠近，我也不敢靠近，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艾黎瑟的眼神闪了闪。
随后，她竟然笑了一下。
这一声笑的意味很不明朗，不光林悬日不明白，就连容璐似乎也很迷茫。
“好吧，”艾黎瑟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觉得林悬日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尾，林悬日不能指望着容璐给她什么答案，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我不是很了解她，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很会伪装，很邪恶……很一般吧。”
“嗯。”艾黎瑟应了一声。
林悬日感觉自己回答的也差不多了，她刚想说自己要走，就听见艾黎瑟说道：“容璐出去吧。”
被点到名字的容璐先是惊讶，然后又是一阵不高兴，不过她不敢反抗什么，只是乖乖地走掉了。
艾黎瑟这才把目光移向她。
“这回可以好好说说了吧？”
林悬日保持着僵硬的笑容，问道：“什么？”
“你每回答一次问题，就要看一次容璐，不是怕答案被别人听到吗？”
被戳中了。
“我真的只记得这些了。”她解释道。
看到眼前的人还是不承认，艾黎瑟也不强求，只是把桌上的资料拿给她看。
“这是卢梦勒斯实时监控的数据，关于林悬日暴走前后的对比。”
“在这些面前，你就没有想起来什么吗？”
林悬日的重点并不在这些数据上，而是在于，她突然得知了艾黎瑟一直在监视她。
这上面的数据，连每时每刻的心情变动推测都记录了上去，密密麻麻。
一瞬间地，她的脊背发凉。
她只好再次挤出僵硬的笑容，说道：“我真的不记得了。”
不管她记不记得，容璐是不允许她记得的。
“真是可惜。”艾黎瑟叹息般地说道。“其实我们本来可以好好谈谈的。”
林悬日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艾黎瑟笑了笑，她抬眼，眼底里却满是冷漠。
“五天，是我耐心的极限。”
“我看过你的排班表，知道你排的班很多。但是在下次回答我之前，你可以自由活动，我会把你的琐事都免除，方便你好好回忆一下。”
林悬日继续听着。
“要是还想不起来，”她说道，“你就去做处刑室的守职修女吧。”
处刑室的守职修女，每天都和鲜血与惨叫打交道，几乎不会见到其他人，慢慢地，会忘记语言，只剩沉默。
如果要拿回被容璐夺走的东西，就不能待在那里。
“知道了。”林悬日回答道。
艾黎瑟没有再多说什么，让她出去了。
林悬日出门之后，难得地没有见到容璐。
也许是笃定了她不会说出去，房间外只有斐温在等她。
她的表情很严肃。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说？”对方说道。
林悬日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又听见斐温说道：“你竟然被艾黎瑟主教叫走了，你知道这是多大的荣幸吗？”
“嗯……也许吧。”林悬日含糊地回道。
斐温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抱住林悬日，说道：“你是不是要被选中做被收养者了！我能跟你沾光了吗，我们要飞升了吗！”
“其实，”林悬日开口，“主教只是问我一下，关于异教徒的问题。”
斐温有点失望地“啊”了一声。
“这样说，那个林悬日还真是命好啊。”她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见林悬日在走神，斐温有点夸张地叫了她一声，说道：“你之前不是最喜欢听八卦了吗？现在你就不好奇吗？”
“嗯，”林悬日还是心不在焉，“你说吧。”
“说起来也是特别的奇怪，我总觉得这个林悬日是真的命好。”
“艾黎瑟选被收养者的时候，她的上一个被收养者还是刚死呢，按理说并不应该，这么快就选下一个被收养者。”
“但是那个时候恰好，教皇说想举办些什么大型仪式，所以艾黎瑟主教就把选被收养者提上日程了。”
“往届都是在咱们这种下层修女里面选拔的，可是偏偏到她的时候，主教决定在平民里面选。”
“这还不算完，她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祂的平民，竟然在第一天就不借助任何的辅助工具，觉醒了信仰通路，成为了A等级的人，简直是天才啊。”
说道这里，斐温有意地停顿了一下，卖弄道：“你知道，她身上最传奇的是什么吗？”
“什么？”林悬日配合道。
斐温特意转头看向四周，确认身边没有人，才伏在林悬日耳边，很神秘地说道：
“艾黎瑟和阿玛塔两大主教，竟然为她吵起架来了！”
林悬日面无表情地听完了。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斐温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还不劲爆？这个料都爆了好吗！”
“不会是骗人的吧？”林悬日说道，“咱们这种下层修女，怎么知道她们主教的事情？”
“怎么会！”斐温急得都要语无伦次了，“我跟你说，这个料绝对保真！而且听说当时，阿玛塔主教怀疑林悬日是异教徒，执意要查验她的身份，但是硬生生被艾黎瑟主教挡下来了，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她的被收养者，谁来劝都没用。”
“可是，”林悬日继续质疑道，“艾黎瑟主教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因为护短吗？但主教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糕吧，为了一个刚收进来的林悬日，就彼此闹得这么僵，完全没有必要。”
“你懂什么。”
斐温娇羞地拍了拍她，随后捂住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说道：“这就是年长者隐忍不发的爱呀，严厉又纵容，温柔又克制，这对太甜了。”
……林悬日没有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斐温。
结合今天，她在艾黎瑟那里看到的自己的数据，以及对方这些不太正常的举动，看得出来，艾黎瑟确实对自己很关注。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一言不发的林悬日，斐温又补充道：“你别不信了，听说因为这件事，主教们最后达成的决定就是让林悬日自己选择，所以她们给林悬日两份契约，让她选要签哪一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哎！可是这个林悬日竟然拒绝签字，一个都没有签。”斐温叹息，“艾黎瑟主教真的很关心她啊。”
“确实，”林悬日突然开口道，“而且今天主教叫我去，也是想问我，林悬日在最后那一场暴走的之前和之后，到底是什么状态。”
说完，她看向斐温。
“啊啊啊啊！太甜了太甜了！”斐温对林悬日的目光毫无察觉，她差点要尖叫起来。
“其实在你没有醒来的时候，艾黎瑟主教已经问了容璐很多问题了，应该已经记录得很详细了，但是现在就是不肯放过每一个细节吗，主教你真的我哭死。”
……问过很多了吗？
那就是对容璐的说辞，不太相信了。
容璐虽然对艾黎瑟极尽讨好，但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效果。
其实也可以想见，如果不是艾黎瑟主教对她爱答不理，那容璐也不会焦虑到直接对她这个见过几次面的人，直接烙印那么重的阵法。
“唉，”林悬日又故作忧愁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是，我也有点忘记生病之前的事情了，主教让我必须给她一个交代，你说怎么办才好？”
“嗯……”斐温想了一下，“其实有一些阵法什么的，好像是可以恢复记忆的。”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林悬日，又叹息道：“但是你……损伤的是灵魂，应该不行。不如还是去求求祂吧？”
“祂？”林悬日眨眨眼，“怎么求？”
“很简单啊，拿你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献祭给祂，然后请求祂完成你的愿望。”斐温说道。
“实现概率大吗？”
“看你问的是什么了，”斐温无所谓地说道，“拿你最好的东西去换主要是一个诚心的问题，但是能不能实现，还要看你献祭的东西，客观上和你的问题匹不匹配。”
“要是你只能得到一匹布，想让祂赐你一块黄金，祂又不是做慈善，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斐温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林悬日，说道：“要不咱们出去打猎吧，得到的好东西，概率高一点。”
打猎？
“去绿川吗？”林悬日问。
斐温听到这话，用一种很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她。
“你以为你是主教们的收养者吗？”
林悬日沉默了。
“像咱们这种下层修女，绿川这么高级的地方，是肯定去不了的啦。”
说着，斐温凭空比划了一下。
“咱们的教廷，就是这片陆地的中心，也是人最多的地方。”
“周围围绕着教廷的一圈，都是小镇的位置，很多信徒和平民都会在这里居住。”
说完，斐温指向了旁边的一大片区域。
“剩下的百分之九十的地方，都是可以探险的区域，因为这里没有祂的信徒居住。”
林悬日大概看懂了。
“绿川这种地方，就已经在很边缘的位置了，危险性很高，异教徒出没的可能性也更大，同理，回报的礼物也更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