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力。
诸儿此时心中颇为震动,他怎不知郑忽的心意,只是郑忽为了他如此大动干戈,这份情谊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笑着说道:"郑兄,我若是女子,国人必要笑话你学周天王,为博佳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了。也罢,我们也不管什么该不该,就放肆这一次,只管攻了过去,打得那鲁君坐卧不安。"
"贤弟,你可知我在国内是蓄有男宠的?"马跑得飞快,郑忽的声音夹着风,诸儿听得并不是太真切,便问道:"郑兄,你说什么?"
郑忽却没有勇气再说一遍。若不能得到,能够做到不打扰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若诸儿是一个合格的情人,自己可也算一个?
淡蓝色的天幕笼罩下来,下午背上因着急出的汗早干了,本来风吹进袍子是冰冷的,这时被身后的诸儿护着,又有一股暖意。
这天下有各种各样的爱,有的恣意大胆,有的却只能深藏心间。也有各种各样的所求,纵横沙场,享受战争的残酷和成功是一种;手握权力,在人心的刀光剑影里险中求胜是一种;而心有所属,春蚕吐丝到老尽,衣带渐宽终不悔,也是一种。
这两年国内的莫测的局势,子突的步步紧逼,子覃的暗中布局,都让他时刻紧张和提防着。和诸儿的每次见面,于他而言都似莫大的救赎。他脑中突然涌出一丝荒谬的念头,“也许此刻,就是我此生最好的时刻。”
这边婉和允刚回到使馆,卫君和清便急忙赶来,表明国内突发急事要赶紧回宫,原来是邢夫人没了。卫君早年继位多亏了刑国的助力,这些年邢夫人虽无子嗣,卫君也明目张胆独宠清,但邢夫人的地位、待遇却依然是宫内第一。
此次桃丘会盟,未出发时邢夫人已感染风寒,但卫君绝不曾想到才离开朝歌十几日,邢夫人便骤然离世,为提防刑国发难,卫君决定即刻赶回朝歌。好在他和鲁君虽然刚见面,但几件大事皆有商议且有结果,也不算无功而返了。
清心中万分不舍,也不得不跟随卫君返程。她和婉虽约定来年再见,但心中都明白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只能强装欢笑,安慰彼此。
卫君夫妇既已离去,允和婉第二日也便返程了,允唯一觉得不尽兴的,便是那天在湖边遇到那世外高人,来不及和对方攀谈和告别便离去了,他不由有些埋怨婉:“夫人,若不是那日你着急离去,说不定我们能听到更多仙乐呢!”
婉却说:“那样的断肠曲,听一曲也就够了。”
“你为何也会唱那首曲子?”允忍不住问道。
“此曲前些年从洛邑传到中原各地,大王难道没有听过?”
允想问的其实是为何那首曲子开始那么欢快,到最后你却唱得那么伤感?那天在湖边,是他第一次看到婉落泪,婉的性子向来刚强,又是为何落泪呢?
“那人生得忻长俊美,世间少有。就连他身旁的另一公子,一眼看去,也绝非平常人物。你说他们到底是谁呢?”
婉笑道:“此处是卫国境内,或许是卫国有名望的公子?” 允不再搭话,那人身量极高,几个诸侯国中,倒是齐国人身量高的居多。
回程的路上,婉变得沉默许多,更是常常走神。允似乎也累了,加上不停有国内公文呈上,允忙着批阅,两人回程竟少有交流,和来时车内的欢愉气氛不可同日而语。到达鲁宫的那日,允说好久没见到敏夫人,想去常宁宫歇息,婉忙笑着说:“大王有心了,这些日子不见,是该去看望一下敏夫人了。”
等允离去后,她笑僵的脸才松弛下来,回到凤藻宫,明明一物一件,一草一木是那么熟悉,她却止不住地感到孤独,这种熟悉的孤独让她更加难过。
阿娇一路照顾她,此刻也累了,已经歇息去了。阿房在偏殿里收拾旅途回来的行李,整个诺大的殿里,只有她一个人。
此时尚未入冬,可是任婉把锦被裹在身上,还是止不住发冷。那日鹅鸭湖畔的那苍白的脸,这几日总是随着那箫声不停地在她脑中回荡,无论她如何用力,总是抹擦不去,甚至回忆的苦涩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甜。
天下这么大,为何她偏偏会在湖畔遇上他?尤其在她以为自己要爱上别人,决定用心投入另一份感情的时候?
是老天偏要戳破她的自欺欺人的徒劳吗?允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婉这才有些明白这些日允在路上冷淡的缘故,不,她不能伤害允,覆水难收,姐姐已经提醒得够明白了,她不能允许自己回到过去。
允此刻应该是在常宁宫了,可是她想见到他。她来不及多想,从榻上坐起,拿起厚厚的袍子胡乱裹在身上,随便跻了一双绣鞋,便朝殿外走去。
下人们都歇息了,婉也不惊动他们,从后面的马厩牵出白马,纵身上马,朝永安殿奔去。月下的她脑子里依然乱乱的,她只是想去让允明白她的心意,或者只是让自己相信,她的日子是在前行,而不是后退。
此时的永安殿有昏黄的烛光摇曳,允早屏退了众人,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喝了多少酒。他一向克制得很,从不多饮,今日本来也是浅酌,可是无人陪伴,一杯连着一杯,苦闷连着失意,怀疑夹着自责,很快,他便飘飘然了。
有清亮的马蹄声传来,是谁如此大胆,在此刻的永安殿外纵马?他端起酒杯,走出殿门,只见婉正从台阶上跑上来。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白皙的脖颈从厚厚的袍子里漏出来一截,有种夸张的诱惑,袍子下的玉足若隐若现。
允觉得自己果然是醉了,竟会幻想婉此刻在永安殿,可是婉却朝他走来,直接用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吻上他的唇。他意识上是抗拒的,可他的意识比不上他的身体清醒,酒意混着妒忌和占有的渴望,迅速席卷了他和婉。
婉的袍子滑落了下来,里面只着单衣的婉更让他感到血脉贲张,他很快反客为主,几案上的酒杯被推到了地上,几案冰凉,身体却是发烫,烛光舞动,允明明是醉了,心里却清醒的要紧,他知道婉在示好,可是明明婉在他的怀中,他知道她的心在别处。
幼时他曾妒忌父王对息姑的偏爱,这是他人生第二次感到强烈的妒忌。但即便她的心在别处,他依然无法抗拒她,抑或这只让他更加沉迷。
婉觉得自己此刻是清醒的,清醒地奔向允,奔向未来。思绪的波浪汹涌中,她闭上双眼,却看到诸儿的一双桃花眼,笑盈盈地望着他,“婉妹妹,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