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脚踩上台阶，发出老旧的声响，电筒的光下台阶蒙着一层厚厚的油脂，拐角的墙角搭了一张破损的蛛网，整栋房子老旧又破败。
想象里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二楼的空间比之前都大，约20平方，层高比楼下来的矮，灯光一照有种天花板要压下来的错觉。
楼上没有客厅，卧室跟厨房连在一起，整个场景一眼望过去很凌乱，这家鱼店已经被荒废，曾经住在这里的人似乎也并不是有意荒废这里。
厨房的水槽里还堆叠着积攒在一起没洗的锅碗，残余在碗里的水已经发黑，上面飘起青色的霉菌。
灶台的墙被油烟熏得黑黄，在水槽的旁边有一扇窗，木质结构，许观知伸手去推，窗户已经被锁死。
等人高的衣柜开了半扇，来不及带走的衣物凌乱的摆在架子上，衣架搭在柜门，袜子掉了半只。
房间的墙面粘着黄旧的传单。
熟悉的材质，里面的内容比在街上看到的更清晰。
但版本似乎跟街上不一样。
传单的底色浓黑，上面浓墨重彩的写道：改变命运的机会，仅此一次。
许观知注意到传单的左下角被撕扯过，两个破损的洞露出了墙壁的本色，她认出这是订书钉被拆下的痕迹。
这纸传单上曾经用订书钉订了什么东西上去。
床上的被子掀了一半，空间有限，床边放了一张半人高的桌子。
桌子上摊着几张报纸。
报纸的发行日期在20年以前，新闻里附上的图片是黑白的。
手电的光落在报纸上。
《城西地皮出售，楼面价高达1.8w！》
《不法动物园被查封，背后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黑港沦陷，人类是否还能寻求生路？》
《梦想成真？不需要进入黑潮也能成为织绪者？》
许观知伸手拿起报纸，目光简略的扫过报纸上的内容。
乍一眼看过去完全察觉不到有什么线索。
文字像是蚂蚁一样挤在一起，不大的版面上零零散散写了很多内容。
《梦想成真？不需要进入黑潮也能成为织绪者？》
【近日出现一个号称曙光一线的机构推出新型精神疗法，号称疗程结束就能无伤获得超能力，有名黑港人自称自己接受疗程后获得了超能力？目前本社已与笼中鸟取得联系，请广大群众在结果未确认前勿传谣勿受骗！】
许观知的目光放在这条新闻上，很简短的内容，里面有两个重点。
曙光一线和黑港。
《黑港沦陷，人类是否还能寻求生路？》
【1662年4月2日新型病毒自黑港爆发，4月2日下午，维和集团应对新型病毒感染的异变情况联合笼中鸟举行新闻发布会，宣称黑港已彻底沦陷，从中逃离的居民已被送往相应隔离场所进行监管，现呼吁，如您身边有遇见自称黑港来的陌生人请在第一时间拨打电话至维和警局，热线电话：xxxxxx】
两条新闻刊登在一张报纸上，说明这是相近日期发生的事件。
黑港突然爆发的病毒与曙光一线的疗程之间会存在关系吗？
许观知将报纸折叠，往下看。
房子的主人走的明显很匆忙，桌上累积了三张报纸，折叠起来的这张已经是日期最新鲜的一张了。
报纸里翻不到更多的内容了。
许观知将报纸收进书包，有点口渴，她从包里拎出水 ，喝了几口。
“你家里的阿姨有跟你说过通过曙光一线疗程成为超能力者人的信息吗？”许观知转头看向唐松萝，问。
唐松萝脑里的画面还停留在报纸里细密的文字上，有一种很模糊的熟悉感一闪而过，她蹙眉，听见许观知的话后想了想回答：“没有，只是闲聊的时候听她说过，后面是我自己感兴趣，去找了点资料才知道后面的事情。”
看来这间店铺能带来的线索仅此而已了。
“我们去其他店里看看？”许观知侧头询问唐松萝，毕竟开店门是个体力活，唐松萝的兔子很能干。
但这一侧头她就发现了不对。
刚刚使用启蒙之书只是让唐松萝有一些疲惫而已，但是现在明显她的状态不止是疲惫了，只见唐松萝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发青。
“唐松萝？你怎么了？”
许观知一把扶住往自己方向倒的唐松萝，眉头紧皱。
她捏住唐松萝的肩膀，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很紧绷，唐松萝的手指抓住许观知的手腕，抬起头来。
一张脸像是在水里刚刚浮起来一样，满是汗水，她的声音发紧：“兔子死了，下面有问题，我们得走！”
*
两分钟前。
兔子端正的站在破了洞的卷帘门前，黑暗里只有一双眼睛泛着微亮的光。
咕咚——咕咚——
有细微的声音响了起来，兔子警觉的竖起了一只耳朵，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一楼的水缸。
缸中插着一根长长的塑料软管，软管的出口埋进漆黑的水里，原本平静的水面随着氧气泵的开启在咕咚咕咚的冒着气泡，水里突然翻滚起了无数根白色的手指。
他们像是小银鱼一样扑腾在水中，手与指甲盖连接的位置是‘鱼’的嘴巴，手指们在水中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钢铁牙齿，口中吐出带着血丝的气泡，鱼鳃的位置是手指上的倒刺，正随着鱼的呼吸而张开，这类鱼的表面当然也存在着鱼鳞，只是展现的方式很特殊，细看的话像是人手指上的纹路。
兔子没有动弹，唐松萝下达的指令只是看守大门，没说可以攻击，它不具备思考的能力，只是平静的看着那缸突然沸腾起来的水箱。
扑腾——
有手指跃出了水箱。
这声响仿佛是某种信号。
漆黑的水里有鱼正在不断的越狱。
它们摔在水泥地上，随着本能在地面挣扎。
扑腾——
有鱼跳到了兔子的脚下，兔子低头去看，是一块皮肤。
认不得是属于身体的哪一个部位，小麦的肤色上毛孔纤细，整块皮肤看起来很光滑，像是一只鱼。
越来越多的鱼跳到了兔子的脚下，兔子下意识往后退，或许是本能，它的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在警惕。
地面的鱼群在融合。
咕叽咕叽的，先是睁开了一只眼，后是伸出了一只手。
水汽入侵了店铺，鱼人从地面爬了起来。
黑暗里，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默许的。
鱼人微鼓的眼睛盯住了兔子，他伸出手，手指与手指间连着蹼。
水汽粘湿了皮毛，兔子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触感传递给了楼上的唐松萝，她皱起眉头，站在原地垂下眼睛，试图去感知。
“你看见。”鱼人在说话，声音一卡一卡的，像是坏掉的收音机：“你看见我的船票了吗？”
鱼人爬到兔子的身上，喉咙里发出声音。
潮湿的水汽完全打湿了皮毛，兔子抖动身体，踹向鱼人。
鱼人被踹倒在地面，但却没发出一点声响，像是海绵一样，它的脑袋撞到水缸的边缘，整条鱼软软的往下淌。
“你看见我的。”鱼人还在说话：“我的船票了吗？”
它从地上站了起来，像是被灌输了命令的机械。
鱼人往兔子的方向扑过去，它张开了嘴巴。
咕叽——咕叽——
牙齿像是利刃，割破了兔子的皮毛，鱼人大口大口的吞下血肉。
血溅到它的脸上，鱼人的双手在兔子的身上摸索着，微突的眼睛湿润了，它的嘴里含着血肉，声音像是在哭：“船票、船票在哪里？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
“还给我！把船票还给我！我们都会死的！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湿润的水泥地上，雪白的毛发被水打湿，猩红的与地面融在一起，一只二维的兔子印在水里，正中心被撕裂开了一道划痕，楼上的唐松萝脸色突然一变，被吞吃的触感让她的大脑一瞬间宕机。
*
“爸爸，你要去哪里？”
一只手从身后扯住了衣角，方续的脚步停顿了，他回头去看喊他爸爸的孩子。
这是一个大约6岁的女童，到他大腿高，蓄了一头长发，发丝软细的搭在肩上，齐刘海下一双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自己，眼眶微红。
抓住自己衣角的手白嫩，关节处还带着深深的肉窝，女孩的嘴瘪了起来，眼底有泪意：“爸爸，你要去哪里？”
女孩再一次重复了这个问题。
方续不说话，沉默的看着她。
“我们快跑吧爸爸，船要开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女孩的脸上流下泪水，她似乎也并不在意方续有没有给她回复：“这次一定要带我走，好吗？爸爸，妈妈。”
泪水从圆润的下巴落下，滴在方续的手背。
方续还是不说话，他看着女孩，沉默着，一滴眼泪从眼尾溢出，随着眨动的睫毛滚下脸庞。
黑亮的眼珠里倒映着鲜艳的红色。
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坐在他正对面的高椅上，尸体的脸往后仰，一头长发黏在身后的网里，手中还紧紧抓着一张票状的东西。
蛛网收缩着，长发被扯起，一节足肢搭在尸体的手臂上，尸体被扯动的往后倒去，手中的票轻飘飘的掉在地上。
票头与票尾都被鲜血打湿，只剩中央的往返点几个字清晰可见。
黑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