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也瞪着荣傅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随手抄起旁边的狗粮盆,哗啦啦地砸在荣傅笔挺的西装上,替那只无辜被揍的幼犬报仇。
他冷笑道:“所以呢?荣傅,你想说什么?你知道我那天晚上被荣越下了药。”
那种劣质Omega分化药剂,被荣越当成了催-情药。先是让他在那天晚上狼狈地雌-伏于同性身下,再是让他无法进行正常的Omega分化,身体变得极度敏感,稍微经受一点刺激,都可能引发热潮。
邬也会越来越放-荡,甚至能怀孕,给男人生孩子。邬玉丹去世之后,这就是Omega性别被推进研究的唯一价值。
他没有妈妈了,他还要在这些不怀好意的贵族间生存,他能怎么办……?
想到这里,邬也攥紧了手,他感觉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刺痛,也没有松开。
“我说我后悔了,你为什么不放我走?”邬也的声音渐渐带上哽咽的意味,带着压抑的颤音,他愤怒地质问道:“因为你早就想要我!那我被荣越害成这副模样,你不开心吗?”
荣傅看着邬也,没有说话,姿态从容地拍掉自己身上的脏污,用扫帚清理干净地上的狼藉,把狗粮盆摆回去。
男人的眼神陡然变得严厉。
邬也的心一沉,他很熟悉荣傅这幅样子——在他因为偷懒没写作业时,晚上玩到不想回家时,抑或者是因为他刚刚莽撞地砸了东西……荣傅就会这样微微眯起眼睛。
这说明荣傅觉得他需要管教。
“我们去安静的地方谈谈,小也。”荣傅转过身,这段时间里,他第一次使用了长辈的口气对邬也说话,每个字又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荣傅也确实有资格这么做,且邬家父母去世后,曾是邬玉丹学生的他,是唯一有这个资格的人。
邬也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荣傅的暂时回避让他刚刚怒气冲冲的质问像一拳打进棉花里,显得他幼稚、可笑。
自己在荣傅面前永远是这样……邬也咬着牙想,跟着男人走进了尽头的休息室。
他快步从男人身边越过去,好像能夺回某种主权似的,到洗手池边去洗自己刚刚被狗舔过的手。
冷水哗啦啦地流着,邬也泄愤式地搓洗着每一寸皮肤,直到皮肤泛红。
“真恶心……”邬也低声抱怨道,声音里仍然带着颤抖,几乎要弄破层手背的皮。
身后传来门锁“咔哒”轻响的声音,邬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即使心理上明白不是自己的错,但和荣傅在一个密闭空间独处,还是会让他喉咙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就像小猫遇到了老鹰,无处可逃。
“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邬也逼自己直视荣傅那双黑到吞光的眼睛,他相信有无数人在这对冷冽的黑曜石下感到胆寒,但他不允许自己退缩。
“好……”荣傅声音低低地开口,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小也,你告诉我,这一个暑假,我每周的讲座,你听到一半就偷偷溜走,说是要辅导妹妹学习,其实是和荣越在一起对吗?”
邬也盯着荣傅,他并不想回答,但还是听见自己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对。”
荣傅偏过头,忽然轻笑了一声,像是气极,“我完全不知道啊,我最聪明的学生给我的侄子当了一个暑假的陪玩。”
“你到底什么意思……!”邬也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漂亮的眼尾都气到染上一层浅红色。
他真的受够了荣傅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完全就是把他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物。
偏偏荣傅面对着他的怒火,还变本加厉道:“小也喜欢当陪玩的话,现在转到的学校应该能有不少有钱的客人吧。”
邬也垂下眼,紧攥的手里,指甲完全嵌进掌心,好像有血流了出来。
男人面沉如水,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靠近邬也,缓缓道:“小也,暑假的学生竞赛,你少了1.73分就会错失金牌,如果没有金牌,你就永远失去了毕业后进入研究院的资格……”
“那我也拿到了金牌!”邬也抬头怒吼道,清丽的脸上已遍布泪痕,“第一,我从来都不喜欢学竞赛,是你和我妈-逼我的,现在我妈都死了,你放心,我以后会继续做研究,继承她遗志的。”
“第二……”邬也用手背胡乱抹干净自己不争气掉下来的泪水,止住哭腔,仰起脸,一字一顿道,“荣傅,你过去五年里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会全部砸掉。”
邬也说得十分郑重,好像已经在心里演练了许多遍,才能如此平稳地说出来。
他的眼神也变得坚定了,尽管眼眶还红着,却已经找回了些许冷静。
荣傅愣住了。
他很快就意识到,邬也说的,不是他作为傅哥哥,每年在邬也过生日时给小孩送的书籍,而且他作为资助人,给邬也送的一个个玻璃瓶。
那都是他亲手从湖里捞起的柳叶、从雪山脚下捧起的雪、从树洞里抓出的松鼠……每一个瓶子都承载着他隐秘的情感,怀着取悦心上人的愉快心情,隐去了姓名送给自己未来的爱人。
“什么时候知道的?”荣傅的嗓音有些沙哑,眼神复杂地看着邬也,“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了,小也,荣越利用你对我的感激哄骗你与他亲近……这件事也让我很恶心。”
“重要吗?”邬也冷笑起来,眼中带着报复性的快意,在失措的年长者面前,他终于拿回了主动权。
邬也甚至能向前迈一步,主动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闻到荣傅身上淡淡的木质香,他轻声说:“你对我好,就是为了上我,我爸妈死了,你是不是很爽啊?”
少年的眼里满是恨意,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向男人的心脏。
荣傅的脸色有些发白,沉声道:“不,小也,我从没有那么想过,邬老师是我的恩师,师公也照顾我许多,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他们?”
男人的理由无懈可击,他加重了语气,重复道:“从来没有。”
这真的是实话。
从始至终,荣傅都只感谢过自己的侄子给邬也下了药,让邬也被迫开始Omega分化,也就是把邬也的身体改造得离不开Alpha。
但他绝对没有动过那样的心思,为了俘获邬也,就毁掉邬也的安巢,那明明也是他爱的邬也的一部分。
邬也漠然地看着荣傅,没有说话,他表现得好像不会再相信荣傅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
就因为男人那晚上的失控。
“……是,我太嫉妒荣越了,我丧失了理智。”荣傅在邬也冷漠的审视下喃喃道。
他抬手想整理领带,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声音越来越低:“你说你要离家出走,我疯了一般地想,除了我这里,你还能去哪里?”
“李思锐家?祁乐家?还是荣越?不管是谁我都无法接受。”即使邬也和荣傅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他们。
荣傅幼稚得完全不像个比邬也年长十二岁的男人,只要邬也有被外人夺走注意力的可能性,他甚至都不如那个嘲讽他老的李思锐冷静。
私欲点燃了他压抑多年的情感,让他对邬也犯下了罪行。
“对不起……”荣傅想摸摸邬也的脸,自己又停在了半空中,他收回手,指尖微微蜷缩,“小也,你之前问我,我们这样的关系想保持到什么时候……”
荣傅脱下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小心翼翼地托起邬也的一只手,将扳指轻轻放在他的手心。
少年的手掌比他小了一圈,掌心还有刚才掐出的月牙形痕迹。
荣傅合上了邬也的五指,将这枚扳指收入其中。
“这是个信物,可以解锁荣家九成以上的财富与权力,”荣傅说,“不止这个……小也,早上我给荣越送过去的,是一份证明他不是荣家人的亲子鉴定。”
本来只想静静观看荣傅犯病的邬也错愕道:“真的假的?”
“你希望是真的吗?”荣傅反问邬也,“如果荣越不是荣家人,那么小也就是我们唯一的继承人了。”
他也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重叠。
在平民家庭一穷二白了十几年的少年睁大了眼睛,他知道那是一笔多大的家产。
荣傅低头,轻轻吻了吻邬也的指尖。
男人的嘴唇冰凉,触感却异常清晰,抬起来的眼神专注得几近虔诚:“小也,我们现在的关系就保持到……你夺走了我的一切那刻,好不好?”
邬也在震惊中得到了一个轻柔的吻,荣傅的唇与他相贴。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休息室的角落里伸出了一个手机镜头,悄悄地拍下了荣傅亲吻邬也的画面。
镜头后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就是邬也能转入伯明顿学院的原因啊……阴影里的人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