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向您汇报结果……”

程阳听不见林楚决听筒那头的声音，但看到言语恭敬，想也知道对方是谁。

等林楚决彻底挂断与伊斯将军的通话，程阳这才走得更近一些。

他随意往林楚决身边的窗口一靠，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看起来松弛又不失风度。

“徐迢的身体指标一切正常，只是身上有些撞击导致的淤青与擦伤，你把他保护的很好。”程阳说道。

“而且他的耳鸣也消失了，也算是因祸得福，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消息。”

“谢谢你。”林楚决惜字如金。

他脸色不太好，程阳一眼就看出来林楚决有心事。

“怎么说，你们找到事故原因了吗？”于是他随口抵了个台阶，好让他打开话匣子，不要憋的慌。

“肇事司机供述，当时他的汽车正处于自动驾驶状态，不知怎么的车子就突然失控了，他想认为介入操控系统手动停车，却遭到了汽车防火墙的拒绝。”林楚决依旧眉头紧锁，但话明显多了起来。

“司机在阐述案发经过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他说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想看到这么多无辜者受伤。可他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还是组织不了悲剧的发生。”

“没可能是司机说谎吗？”程阳接话。

“测谎机器人启用了多达480个问题，最终判定司机没有说谎，那么问题就出在那台车子上。”林楚决摇了摇头，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汽车的自动驾驶系统并没有被可疑信息入侵的痕迹，但的确存在不正常的加速情况。”

“哦，那确实难办。且不说你自己，伊斯这么宝贝徐迢，怕也是要催着你给她一个合理的调查结果。”程阳随手摊开，咂舌说道。

“自从徐迢来到领航者太空城，他身边的动荡就没有断过，有人要他的命，这损害全太空城的利益。”林楚决半道沉默了两秒。

接着又加重语气：“更损害我的利益。”

程阳似笑非笑地低头，无可奈何般地摇了摇脑袋。

他像是有很多想说的话，却在默默权衡利弊之下选择看破不说破。

“你怎么突然感兴趣案子？我记得你除了医学技术，别的可都懒得搭理的。”林楚决这时斜视了一眼程阳。

他一通输出稍得喘息，终于意识到程阳今天的行为似乎也有些反常。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徐迢的耳鸣消失了，就和你当初做完手术后的排异反应一样，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程阳摊了摊手。

“你身上的案例可是被我导师从青丝讲到白发，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没想到我有生之年也能碰上一个差不多的案例，看来我也要从青丝讲到白发，依旧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无法破解自己遇到的疑难杂症，于是被迫用一些不清不楚的发病原因搪塞患者，这对一个精英医师来说简直不可接受。

“我理解徐迢现在的心情，当时我遇到这种怪事，我也是烦透了……他真可怜……”林楚决双手环抱，先是紧抿嘴唇仿佛正进行深刻地思考，紧接着才淡淡开口。

“哥们，我在和你感慨我的不容易……你不应该首先体谅体谅我吗？”程阳真觉得离谱。

除了徐迢，其他人如何真就和林楚决一点关系也没有。像只一生只认一个主人的猎犬。

“哦，那你也很不容易。”林楚决这才施舍一样地礼貌补充道。

“我无话可说，你还是赶紧去陪你的小宝贝吧。”程阳摇了摇头。

说罢他将自己从窗台上撑起来，决定远离这脑子被恋爱锈逗的酸臭漩涡，拜拜手转身扬长而去。

“你就走了？”林楚决原本还想高谈阔论一番，程阳干脆从踱步变成了快走。

林楚决无奈摇摇头，往反方向去往徐迢病房的方向去了。

隔着几米远，林楚决看见徐迢的病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他立马警觉起来，随即加快脚步靠近。很快便发觉病房里有交谈的声音。

“我不吃了，谢谢。”隔着虚掩的门，徐迢低落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

“徐博士，您从醒来就没有吃过饭了……”

护士声音刚落，身后的门被囫囵一把推开，随即冲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身影，一眨眼就出现在病床前。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还是不开心啊？”

林楚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病床上半坐的徐迢，将人的脑袋埋进自己的脖颈里，像是在保护又像是在安慰。

“先放着吧，谢谢你。”随后他转头对护士轻声说道。

护士放下盒饭，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走出病房时还不忘关进了门。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身上的坏事来了又走……”徐迢勒住林楚决那双性感又极富安全感的手臂，不知怎么的鼻头一酸。

可他又想强撑着【哥】的体面，愣是把委屈收了回去，只是说话的语气有些闷闷的鼻音。

“想不明白就先不要想，先把饭乖乖吃了。”林楚决轻哄着拍拍徐迢的背，终于放开了这个拥抱。

他坐到病床边缘，顺势拿起护士留下的盒饭，仔细挑了块精瘦的红烧肉，喂到徐迢嘴边。

“你在病床上昏迷了快两天，起来又不吃东西，我都心疼死了。”

林楚决故作委屈地嘀咕了一句，仗着自己年龄小就想徐迢无条件顺着自己。

其他人可没见过上校这个不值钱的样子。

徐迢果然乖乖吃了林楚决用勺子递过来的肉。

“我小时候也有过这样莫名其妙的感受，我想不通我的瞳孔移植手术为什么会让我这么疼，也想不通我为什么见到你之后就不疼了。”

林楚决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接着一边重新开口，一边挖了勺带汤汁的米饭，再次送到徐迢嘴边。

“后来，我干脆把这样的怪事当成一种命运给予我的感召。”

徐迢张嘴又是乖乖的一口。

“感召？”

“我说了无数次了，命运让我遇见你拥有你，我这一生都只爱你一个人。”

“现在不是说情话的时候。”

徐迢突然就不乖了，林楚决递过来的米饭他推了回去。

在林楚决眼里，这家伙的情绪与思维总是那么跳脱。

“好～现在是吃饭的时候。”

谁知徐迢一把夺过林楚决手中的饭盒，哗哗哗没两分钟扒拉完了米饭青菜瘦肉，然后利落抽几张纸巾清洁油渍。

林楚决看呆了。

但很快被徐迢这种反差可爱得会心一笑。

“带我去……去广场钟碑那。”徐迢收拾好垃圾，便抬头看向林楚决。

“现在就去？你才刚醒来没多久，程阳也说了要你多静养。”林楚决皱了皱眉头。

“想到了就去证实，拖着心里膈应。”徐迢回答。

他保持着一名杰出科学家的探索精神，只要线索出现就必须固执地紧追。

林楚决虽然担心徐迢的身体，但皱眉思索半刻——他知道自己一如平常拦不住徐迢，便决定无条件支持徐迢罢。

所以他赶紧办理了出院手续，亲自带着徐迢去往钟碑广场。

这一次林楚决变得更为谨慎，他除了时刻关注轮椅上徐迢的情况，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路上有没有可疑的预兆。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他们一同来到钟碑之前，踩进倒计时投影于地面的亮光之中。

徐迢皱着眉低头又仰头，时间以纯数字的方式在钢铁城市里流逝，冰冷至极。

最后他仰望着面前的钟碑，又情不自禁地偏过头往前看、转过身往后看……

这长长的十几分钟里，他始终无言沉默着，实际脑海已是翻涌万丈。

“钟碑与展览馆的0291号、研发大厦、以及领航卫星的绕飞近点，都在同一条中线上。”徐迢深呼吸了几口气，后背不禁发凉。

“所以呢？你因此就认为他们三者间有关系吗？太空城中轴线上建筑很多，我还能说钟碑与披萨店在同一条中线上呢。”林楚决耸了耸肩道。

若光是看地理位置，徐迢的警觉的确太牵强了一些。

可0291号空白的资料、徐迢看见钟碑后消失的幻听、领航卫星拼凑出的hopeless暗号……一切都在告诉徐迢，三者必有联系。

“我身上遇到的每一件坏事，都和这三个地方有关……说起来别人可能觉得我疯了……”徐迢顿了顿声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有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精神不太正常，这真实的世界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诡事。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倒不如就这么疯一把。

“你不是说你相信感召吗？”他看向徐迢。

林楚决微皱眉头与他四目相对，紧抿着唇严肃非常。

“那你也该相信我，相信我所认为的感召。”徐迢最后说道。

林楚决表情一松。

“要去战争展览厅看看0291号吗？我陪你过去。”

徐迢阐述的一切都不太符合他的逻辑，但林楚决愿意没有理由的相信，并陪徐迢去做一切他想做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