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兮环视着三人叹了口气，现在第一要务就是送他们离开这里。
他走到他们身边，趁着眼镜还在发愣的时刻，食指和中指夹着他手里的黄符举到了自己眼前。
只看了一眼便把符咒往前一甩，让它自己飘到了地板上。
“啊我的。”眼镜像是忘了刚才符纸已经熄灭光芒，快速弯腰把符纸抓了回来，拿到手里如获珍宝。
元兮撇了一眼，淡淡地说：“扔了吧没用了，我原本以为它能替你们挡到离开，没想到这么快。”
眼镜自觉理亏不敢多说什么，但依然手紧握着符纸。
“不要、不要、不要…… ”小优像是陷入了魔怔，机械重复的不断点头，嘴里发出哼唧声。
元兮无暇顾及他们刚才做了什么，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可能让他们继续下去。
他走过去蹲在地上，低声呼唤：“我们出去吧。”
谁知元兮的手指刚触碰到她的衣袖，遽然面对外界带来的刺激，小优疯了似的边嚎叫边双手挥舞着拍打周围的一切。
元兮猝不及防被猛地抽到了手掌，一阵炽热疼痛感袭来，血淋淋的四道红血痕不断往外冒着血珠。
他还没顾上看一下伤口，面前闪过的身影一下子冲了出去。
“小优别去！”
元兮转身跟着小优的背影追了过去，还不忘嘱托他们两人，“你们别乱跑，一定要等我。”
他刚出门就遇到了“姗姗来迟”的黑影。
“帮我看着他俩。”元兮顾不得太多，丢下一句话就紧跟着前面几步之差的小优身影追去。
这么大的地方一不小心就可能发生意外。
小优跑的飞快，她手里没有手电却像是对周围环境了如指掌，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拐角。
等元兮追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元兮担心可又不得不放缓脚步，用手电筒扫射着两边的房间，还要兼顾前面通道尽头是否会出现她的身影。
房间内的眼镜也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板上，与高个儿肩膀相靠，难兄难弟好像这样才有些安全感。
其实不用元兮说，他也不会追出去的。
眼镜把手电放在地上，双手捧着刚捡起来的黄符细心的对着光吹掉上面的灰尘。
高个儿整个脑袋靠着墙眼睛忽睁忽闭，他冷哼一声，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嘲讽：“他不是说这个没用了么，你还擦它干什么。”
“一定有用的，”眼镜眼神坚毅的注视着符纸，手头的动作不减，“在他带回来小优之前，这是咱俩的唯一保命方式。”
眼镜擦完黄符，视线自然落到了面前地板上，坐下后的视线更加清晰，而香灰上的黑色鞋印也更加明显。
这些错综复杂的印记深深烙印在了脑子里，每一只鞋印都不仅仅是鞋印，是他们所看不见的“人”。
在他们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找死游戏时，一个接着一个的人进到房间里，用全都是眼白的眼睛看着他们，把他们团团包围，嘲笑他们这些不怕死的人类。
如果不是这道符，他们应该已经被上身了吧，变成和郭超一样的“精神病”。
空气中静默许久之后，眼镜又对高个儿说了一句：“你也最好祈求它还有用。”
手机还架在门口附近一直没有动，眼镜甚至从游戏开始后再也没有查看过直播情况。
他不知道现在直播间人数是上升还是下降，热度怎么样，也不知道弹幕里的那些观众是否看到或听到了些什么。
他现在连踏着面前的脚印走过去查看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每走一步踩到的到底是那些脚印 ，还是看不见的“人”。
直播间的热度飙升，直播人数也直线上升。
元兮的突然出现吸引了不少人进直播间，甚至被算法进行了推送。
不少人看着这张堪比明星的脸舔屏。
【啊啊啊啊，好帅好帅好帅，好戳我xp】
【录屏了，录屏了，他去当颜值博主就行搞什么探险！】
【我要他的所有信息，立刻、马上！】
【这男的长得也太精致了吧…】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刚才的动作太仙儿了！】
夜晚还在辛勤加班的苏未朝收到自己表弟发来的消息时还有些意外。
但看到标题上的几个大字时就想到了元兮。
手指点开直播间，屏幕里是一个灰黑色的房间，角落里隐约坐着两个人。
不过最吸引他的还是一条条从眼前过去的弹幕，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看来屏幕里的观众和他的想法都一样。
几分钟后，屏幕里依然是这个角度和这两个人。
苏未朝不断往上翻着过去的弹幕，了解了下元兮与几人的大概情况，同时还翻到了烂尾楼的地址。
正在他犹豫之际，屏幕中的画面闪现出了不少小白点，甚至白点越来越多，多到快把整个画面都盖住了。
而元兮一直没有再出现过。
心中隐隐传来的不安让他来不及多想，那天他陪着元兮去看那个病人时，元兮后退的样子他历历在目。
这次是不是又遇到让他为难的情况了。
苏未朝扣上电脑，抓起一旁的车钥匙快步走出办公室。
元兮每一步都迈的不疾不徐，手电筒的光柱中翻滚着灰尘，身边回荡着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耳朵里一下子多出了一些喃喃细语，刚好手电筒扫到了右边半开着的房门。元兮轻手轻脚的挪到门口，从门缝里看到了背对着他站着的小优。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
小优挥动着手臂，对着前面焦急的说些什么，而她的前面明明一无所有。
元兮轻缓的推开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走了进去。
“郭超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你不要和我分手，你变成那样都是意外，一定能治好的。”
这个房间里只有他和小优两个人。
元兮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感觉到，那就说明这里是没有什么鬼和邪祟的。
人在极度紧张和恐惧时会产生幻觉。
“难办。”
元兮心里估量着目前的情形，他原本以为小优只是害怕才会跑回去，想着把她带回去后送三人赶快离开。
没想到她竟然出现幻觉了，这已经算是非常严重的反应，元兮应对她一个人都需要花费时间精力。
而房间里的那俩人随时也都可能有危险。
不管怎么衡量都很难办。
“我不分手，我不会分手的，咱们一起想办法。”
小优伸出手向前跨了一步，元兮也跟着走了一步，他尽可能的接近又不敢贸然上前，生怕再次刺激到她。
“小优，是我，元兮。”
元兮在她不远处细声细语的呼唤，试图最小的刺激到她又能引起她的反应。
还好这次小优看到他没有那么冲动，反而慌忙对他说道：“元哥你快帮我劝劝他，你快告诉他你有办法的。”
元兮并不往她的前面看，只是不断接近她：“小优你冷静一点儿，你看着我。”
小优很想看他，可她面前的郭超还在喋喋不休，她最终还是被他吸引过去。
“都怪你，你看看我这个样子，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郭超满脸脓包，眼睛里只有白色的瞳仁，人不人鬼不鬼的站在小优面前注视着她。
“不是你逼着我赚钱的么，现在我变成这样你该准备和我分手了吧？”
郭超说着毫无感情的话语，不断往后退去。
“不分手，我不会分手的…… ”小优五官拧在一起，拼命解释，可面前的郭超都不为所动，一步步引诱着她往前走去。
“不可能了，咱俩不可能在一起了。”
郭超退至窗台，身后是大常开的窗户。他连想都没想向后倒去，一眨眼的功夫直接坠落地面。
“不！”
小优突然大喊一声往前冲去，抓着半人高的窗台就要翻出去了。
元兮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下一秒就冲了过去拽住了跨过去一条腿的小优手臂。
“小优你别激动，他在医院他没事的，我会救他的，我一定会救他的，你相信我。”
元兮的呼喊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趴在窗台上身体半个都伸了出去。
本该黑暗无比的地面在她眼里却能清晰看到一个全身扭曲的身影。
郭超仰面朝天，两条胳膊和腿都呈现出正常关节不能完成的姿势，双眼的白仁被血染红，两条血痕挂在眼角。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认定地上的这人已经毫无生还希望了。
而小优却只是尖叫着呼喊：“你不要走！”
“郭超，郭超你等等我，不要丢下我。”眼泪模糊了视线，可依然想要往外跳去。
小优虽然瘦弱，但突然的爆发力加上剧烈挣扎，让元兮也跟着面露难色，用了十二分力才面前拉住她。
元兮胳膊上的肌肉全都紧绷，双手青筋暴起，每一节指骨硬挺着。
一条生命的重量无论如何他也会抓住。
“放开，放开，我要去找他——”
小优哭喊着挣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所有的力气都用来与元兮对抗，她满脑子都是郭超仰面朝天的暴毙的样子。
“他没有死，那些都是假的，你看着我，你信我。”
元兮一遍一遍的告诉她、安慰她，紧抓着她。
可她根本听不进去，这种牵绊让她崩溃，挣脱不开元兮的束缚只能从胸腔内发出嘶吼：“放开我让我去救他，来不及了快让我去啊！！！”
元兮沉默着不语，双手指甲泛白青筋暴起，愣是隔着一堵半人高的墙一点点把人拖进了室内。
他的声音温柔的像是在哼摇篮曲：“小优没事了，没事了。”
他跪倒在地胸腔剧烈起伏，喘着粗气，额前的头发一缕缕垂下来，在尾尖凝出一颗小水珠。
双手还死死紧抓着同样跌坐在地挣扎的小优。
也就喘息了两个轮回，元兮松开一只手从包里摸出一个香袋，举到小优鼻子前。
香袋里是一些中药材和香灰，刚拿出来那种清新古朴的味道就充满他们周围。
几个呼吸之后，喃喃不停的小优原本涣散的眼神开始回收，最后聚焦到了对面脸颊通红的元兮脸上。
“元、元哥你怎么在这，”刚说完又注意到周围的环境都很陌生，“不是，我怎么在这？”
“啊，郭超——”小优猛地就想站起来，被元兮还没松开的手又拉着坐回了地上。
“先别动让我喘口气，”元兮已经力困筋乏，再来一次他都不敢保证还能拉住，“刚才都是幻觉你知道的吧？”
元兮对上她的眼睛，能看到小优眼里的一丝慌乱，不过这也恰好证明她自己是清楚刚才那些都不是真的。
等自己的气喘匀后，元兮才双手松开她的手臂，两只手掌的手指都已经麻木，却还在颤抖，手心也是从未有过的充血。
他也没想到来抓个鬼变成了抓人，自己差点就跟着她一起掉下去了。
苏未朝的样子在他脑海一闪而过，像他那样健硕的体格应该能轻而易举把人拽回来吧。
会突然想到他连元兮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苏未朝神情凝重开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车灯的前方则是城市的郊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