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下午,游艇追随着鲸群的航迹,在碎金般的海面上划出蜿蜒的银线。
那些深灰色的背脊时而浮出水面喷出水雾,时而用尾鳍拍打出雷鸣般的浪花,像一群顽皮的孩子在蔚蓝的游乐场里追逐嬉戏。
谢明夷斜倚在船舷,看着直播间里不断刷新的惊叹弹幕,墨镜后的眼角微微弯起——
这是人类最原始的笑容,因遇见纯粹的生命之美而自然流露。
当最后一头幼鲸喷出告别的气柱,鲸群终于沉入渐染暮色的深蓝。
甲板上的人们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谢明夷已悠然落座,摘下的墨镜随意挂在领口。
镜头转向远天,落日正将云霞煅烧成鎏金的绸缎,海面则化作了打翻的调色盘,橘粉、绛紫与靛青在波浪间流淌交融。
"看。"她轻声说。
此刻的太平洋像被施了魔法,每一道波纹都裹着细碎的金箔,遥远的海平线处,夕阳正以最优雅的姿态缓缓沉入水中。没有鲸群腾跃的壮阔,却另有一种亘古的温柔——仿佛天地在此刻达成默契,要为这场奇迹般的邂逅,献上最完美的终章。
直播间里,弹幕渐渐停歇。观众和她一起,望着那轮将天空、海洋与人类眼眸同时点燃的红日,在温柔的晚风里,完成了对自然最虔诚的朝圣。
谢明夷倚在白色沙滩椅中,海风将她鬓边的碎发吹成流动的鎏金。她左手支着下颌,腕间的铂金手链随动作滑落,在夕阳下划出一道流星般的弧光。
"现在心情好点了吗,漠水老师。"嗓音里带着被海风浸泡过的松弛,像在讨论今晚的霞光是否好看。
直播间画面里,隋漠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瞬。
海天交界处,最后一缕玫瑰色的光正缓慢溶解。谢明夷的游艇甲板与隋漠的虚拟直播间,都沉浸在这片迟暮的静谧中。
“我不知道。" 他说。
谢明夷的右手缓缓舒展在暮色里,海风穿过她指间的缝隙,将钻石戒指映出的虹光吹散成星屑。"人活着,其实很累。"
她虚拢手掌,仿佛要抓住那些无形的流动,"纠缠在世俗的定义里挣不脱,逃不掉。弗吉尼亚·伍尔夫说:他人的眼睛是我们的监狱,他人的思想是我们的牢笼。不要把他人的因果背负成自己的枷锁,不要混淆进他人的因果之中,那样会很累很累。"
渐暗的天幕下,甲板上的香槟杯突然被浪颠得轻响,琥珀色酒液摇晃着吞没了最后一粒气泡。
“人活着就是一场有得有失的体验,要用一些好的东西填补一些不好的东西。你看晚霞多美。”她指向天际,那里正燃烧着今天最壮丽的霞光,云层像被烫伤的油画颜料般翻卷, “我把这片晚霞送给你,希望你开心一点。”
她的声音温柔,轻轻拨开他内心的沉疴积弊,抚摸着那些丑陋斑驳的累累伤痕。
他怔住。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人把转瞬即逝的晚霞当作礼物,郑重地捧到他面前。她的指尖悬在空中,仿佛真的托着一片云霞,跳动着细碎的金光。
很危险。
隋漠想。
他的理智在报警,那些精密计算过的社交距离正在土崩瓦解。可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生长,像水泥裂缝里钻出的野草。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筑起的高墙早已千疮百孔——而她正从每个缝隙里渗进来,带着晚风与星光的温度。
记忆里的夏天,只有逼仄潮湿的地下室,暴晒扭曲的空气,困在玩偶服的闷热黏腻,是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疲于奔命。光是活下去的疲累已经耗尽了他的大半力气。
从没有人说,把这片晚霞送给他,让他开心一点。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温柔,也许是此刻的晚霞太美让人沦陷,他缩在坚硬的蜗牛壳里太久,寂寞如影随形,灰暗的世界里亮起了一道昏黄温暖的光。
他像野兽警惕窥视着,胆怯好奇却并不敢靠近。
"谢谢。"
他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他们约好明天的开播时间就关直播下线了。
是夜,万籁俱静。
伊托诺拉城堡四楼的休息厅内,灯色投射彩绘玻璃在波斯地毯上投下瑰丽的光斑。
谢明夷斜倚在沙发上,黑色丝绸睡裙的系带垂落在天鹅绒面。
她指尖抚过威基伍德茶杯上浮雕的蔷薇纹路,乳白的液面倒映着水晶吊灯碎钻般的光泽。
"隋天珹,"忽然瓷器轻叩的声响割裂寂静,牛奶的醇香还在唇齿间萦绕,连主宰他人命运的随意都被柔和了下来:"处理好了?"
格蕾丝的背脊微微倾斜,“是的,现在已经在去缅国的路上,毕竟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逃生之路。”
谢明夷笑了一下,很满意格蕾丝的处理速度。
不确定的因素还是趁早解决比较好,成败毁于细节的亏她吃过一次就够长记性的了。
至于隋漠,愈合伤口里的脓泡就让时间把它吸收掉吧,再次挖开的伤口也只不过平添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背后的人清理干净之后,让与梦渊的老板知道这件事。”
做好事不留名不是谢明夷的风格,付出必须有所回报才是标准规则。
她很期待隋漠知道时的表情。
隋漠知道的时候是半夜两点。
隋天珹的出现一定是有人背后支招对付他。
直播顶部的资源就这么多,他一个毫无根基的新人如此幸运攀上了世界为我而歌的大船闯了进来要分蛋糕,还被国家喉舌称赞过,那些顶部主播自然恨得眼红不已。
蛋糕就这么大,此消彼长,一定有人下去,每一个能爬现在高度的人决不甘心自己当别人的踏脚石过桥梯。
发布会第二天,关于他的黑料就频繁出现,约粉圈钱,玩弄感情pua他人的假料一直在爆出。
徐东能当老板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当机立断报警发公告,联系拍卖会那天的运营部长封禁造谣营销号,双管齐下成功打赢了第一场公关危机。
暗处的毒蛇见此招不行,又企图用钱收买与梦渊的其它主播,可惜其它人也不是傻子。只要有隋漠这只金色招牌在,与梦渊红起来只是时间问题,放着泼天富贵不要去踩屎坑,有脑子都不会这么干。
短财长富,有眼睛的都看得明白,现在厅里人流量水涨船高场场都上了数十万,热档期主播排麦都扣到四位数上了,就这样工作群还要拼手速打生打死抢不到。
不死心的毒蛇又找关系深挖隋漠的过往,果然找到隋天珹这个致命的把柄。
中年发福被富婆抛弃,又没钱欠着巨款赌债的谢天珹自然和找上门的人一拍即合,一个要榨干隋漠的钱,一个要隋漠身败名裂。
有人天生就知道刀往那里捅最痛,隋天珹骂他的妈妈是勾勾手就摇尾巴的贱人,骂爷爷奶奶穷困潦倒没有给他一个大富大贵的家境,骂他们把他教成白眼狼没有对他言听计从。
但在直播间观众耳中听到的就是隋天城说他母亲多么爱他愿意为他做所有事,爷爷奶奶没钱也要拿棺材本让他做生意翻身,说他小时候是多么的听话懂事。
罗生门的恶鬼再怎么巧舌如簧也说不出这么颠倒黑白的鬼话吧。
隋天珹极尽恶毒地侮辱他的亲人在激怒他,想让他失控,结果自己却装不了三分钟就破口大骂。
那一刻隋漠是真的想杀了他。
狼狈为奸者有备而来,隋天珹在直播间搞事,合作者就在网络散布隋漠白眼狼红了不认生父的负面信息。
徐东公司的公关部还没下场负面信息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那个运营部长给他递口风,是谢小姐做的。
徐东把这个信息告诉了隋漠。
“老板我知道了,我会向她道谢的,好的挂了。”隋漠躺在深蓝色大床上,挂完通话手掌盖在眼睛上,胸腔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说他胆小也好怂也罢,他现在不敢也不想去见谢明夷,打电话听声音发绿信都不行。
辗转反侧的他逃避似的闭眼蒙上被子,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现在睡觉!
第二天。
隋漠一开播和谢明夷连线,一堆人就冲进了直播间。
【下午好!亲爱的歌总!】
【今天也看鲸吗?昨天是座头鲸,今天是什么鲸?】
【嘿嘿嘿我跟美术老师说直播看鲸鱼她上课投屏给我们看太棒了】
【你们老师好好哦,不像我们老师把美术和体育课都抢了上数学课】
【老婆老婆今天会下海潜泳和鲸鱼同游吗?】
【好想看看鲸鱼在水下的样子】
【啊?还是不要太靠近这些庞然大物了,它随便拍一下你就得粉身碎骨】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看鲸鱼来了!是海洋精灵蓝鲸和抹香鲸群!!】
【天!蓝鲸好大啊,抹香跟它相比显得好小】
蓝鲸,堪称海洋的巨无霸。它们的体长可达三十米,体重可达一百吨。它的体型犹如一座巨大的山峰,强壮的尾部像桨一样挥动,引导着这头美丽的巨鲸在水中前行。头部又圆又大,一对巨大的眼睛镶嵌在头部两侧,散发出神秘的光芒。
皮肤呈现出深蓝色,上面隐约可见淡淡的白色斑点。这种色彩搭配使得它们在深海中难以被天敌发现,从而能够在广袤的海洋中自由自在地生活。
那庞大的身躯在海水中游弋,白色巨型游艇在它身边与之身形不遑多让。
抹香鲸则通体灰色,头部巨大,下颌和尾部较少,好像一只巨大的蝌蚪。体长18米,体重超50吨,名贵的龙涎香就是抹香鲸的产物。
抹香鲸喜群居,现在这群就由四条雄鲸和七条雌鲸,三条仔鲸组成。自然界带仔的族群都是生性凶猛的,最好不要轻易靠近,护犊子的天性会激发无比激烈的凶猛。
“今天换了一个地方在公海观鲸,原来迁徒的路径海底火山喷发这群家伙自己绕道而行了。”
谢明夷今天穿了一身由lowPina神脂纤维骆马毛丝绸面料私人定制而成的米白无袖连体休闲服,米白连体服在咸湿海风中微微颤动,骆马毛混纺面料流淌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她脸上脂粉未施,只戴一副黑色罗特斯太阳眼镜遮住了半个面部。
“这个地方可能会遇到其它人,我不会下去浮潜同游,不过你们如果想看我找个拍纪录片的团队下去拍给你们看吧。”
谢明夷向格蕾丝管家挥手示意,管家点头表示收到。
弹幕齐唰唰飞过一片“想看!”。
【歌总好好哦(捧脸)】
【好恨我和歌总是一个性别不能嫁给她】
【楼上格局打开同性别是也可以的,歌总的人格魅力已经超越了性别界限了哈哈哈哈】
【从今天开始老大已经变成白饭粒和蚊子血,我的心头至爱是歌总】
【谢谢老大当我和歌总的媒人】
【我和歌总结成双老大抛过墙哈哈哈哈】
【对面有人来了哎!】
比谢明夷的游艇稍小些的白色游艇划开碧波,在距离她们约三十米处缓缓停下。甲板上几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子正互相帮忙检查装备,防水镜下是掩不住的兴奋神色。
“噗通!”
随着几道流畅的入水声,他们像人鱼般潜入蔚蓝。氧气瓶在阳光下反射出银光,气泡串珠似地向上飘散。几人熟练地保持在与抹香鲸群的安全距离外,其中一头幼鲸却好奇地凑近,尾鳍拍打出晶莹的水花。有人伸出手指,幼鲸竟用吻部轻轻触碰,海面顿时荡开一圈圈闪着碎金的涟漪。
格蕾丝微微俯身,在谢明夷耳畔轻声道:"小姐,那位是上个月奥德赛利拍卖会上三号包厢的丹尼斯·林顿先生。"她纤细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指了指游艇方向,"林顿家族在加勒比海的投资颇有意思,若您有兴趣,我这就安排小艇过去问候。"
谢明夷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看那些鲸鱼,"她示意格蕾丝看向海面,"它们从不在既定航线上停留。"
一头幼鲸恰好跃出水面,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化作一串碎钻。
"该遇见的人,总会像潮汐一样如期而至。"谢明夷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腕间那枚古董腕表折射出温润的光泽,"现在,我更想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
格蕾丝会意地退后半步,发丝摆随着海风轻轻摇曳。她看着自家小姐重新靠回躺椅,墨镜下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