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下班离开东堇市之前，萧闻礼就在思考要如何问出这句话。
他之前给了林轩三天时间，林助理果然业务能力极强，谢长安……或者说谢小鹰这些年的经历，在午饭前就被整理成纸质文档放在了萧闻礼桌上。
与谢院长当初告诉他们的没什么出入，一直到今年6月初，谢小鹰一直生活在红枫福利院。
落水后奇迹般恢复得与正常人无异的谢小鹰希望离开福利院自己生活，谢院长就托了关系找到了老同学马继年，给他介绍了云望山清洁工的工作。
谢小鹰离开福利院先去改了个名字，变成了如今小有名气的谢长安，靠自己的努力加入了高空清洁工的队伍。
而这份文件中，不曾出现谢长安的师妹杜长乐，更没有他曾经提到的师门青鹿山，至于萧闻礼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师父、三师弟、四师弟更是从未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
如果后来没有出现杜长乐这个人，萧闻礼大可以怀疑谢长安是有了什么臆想症之类的新问题，但这个师妹恰恰出现了——总不能刚好出现两个人都有了同样的臆想症吧？
虽然同样是落水了，红枫福利院的水和O国的海水那还能是一个味的吗？
萧闻礼想不通是为什么，但他知道谢长安肯定对他说了谎。
这个谎言，恐怕还涉及到一些他都无法想象的缘由。
现在他面临的问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戳破这一切？
萧闻礼难得地犹豫了。
难道……要因为这个分手吗？
犹豫再三，他给远在另一片大陆的江旋打去了越洋电话。
一开始是助理接的，一直打到第三个，号码的主人才亲自接了电话。
“怎么了小礼？这么着急找我？难道是羽枝的身体又出什么问题了？”
对面的江旋声音急促，还带着喘，明显是跑着过来接的电话。
萧羽枝今年的身体状况有些反复，萧闻礼怕他误会，赶忙说道：“不是我妈那边的事！爸，是我有事找您！”
江旋听他这样说，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声音变得玩味起来：“呦呦呦，小萧总如今还有搞不定的事情要找爸爸啊？”
萧闻礼：“……”
半年没见，他爸还是老样子。
“父亲！”
江旋最怵萧闻礼这么喊他，那个模样跟萧羽枝年轻的时候喊她爸的语气一模一样。
而那个时候的萧老爷子被他独女这么一瞪一喊，只能灰溜溜地将偷偷摸出来的酒瓶子又放回去……
江旋甩了甩头，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给自己灌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咳，小礼，有什么事你说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爸能帮的一定帮！”
“你和妈谈恋爱的时候……她有没有对你说过谎？或者你有没有对她说过谎？”
江旋眼珠子一转。
呦，这是出现感情危机，找爸爸来取经了！
还真是——找对人了啊！
说起来他和萧羽枝这一儿一女，儿子从小就像妈，沉稳老成，女儿则更像他，性格活泼又古灵精怪，只不过运气比他这个爸要好，从小衣食无忧，说话行事更有底气。
“怎么，你和小谢出现信任危机了？”
萧闻礼用沉默来默认。
江旋自认还是很懂这个儿子的，他有心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看儿子这副态度……大概也不会说。
江旋跟助理挥挥手，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跟萧闻礼继续说：“人嘛，总会有自己的小秘密！比如说结了婚的男人，总爱偷偷藏私房钱……”
他说到这里怕儿子误会，赶紧补充道：“当然了，这其中不包括我！我可是二十四孝好老公，也从来不乱花钱，我每月上交工资条，羽枝害怕我开销大，主动给我发生活费呢！”
江旋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炫耀起来，电话那边的萧闻礼不得不轻咳一声提醒他。
“哦对了，你问什么来着，说谎？”
“这个当然有啦！就在我们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
“你也知道的吧，圈里不是都在传我俩……是羽枝她看上我，想包我，结果包养成真爱的狗血故事嘛……但其实，是经纪公司带我们一群新人去酒会露脸的时候，我对羽枝一见钟情的！”
萧闻礼和妹妹从小就是听着这个故事长大的，从来也没见他们父母反驳过，都以为这就是真相了。
但听江旋这样说，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爸爸我虽然就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但因为这张俊脸，从小也是被小姑娘追着长大的！”
江旋没忍住，摸了摸自己每日精心保养的脸颊，虽然比不上一二十岁的小年轻，但跟同龄那些满脸横肉褶子挺着大肚子的男星，他这脸这身形还是相当能打的！
站在远处盯着他的助理看到江旋脸上的迷之笑容，以及又朝着脸去的手指，重重地咳了一声，见江旋看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脸，做了个“妆要花了”的口型。
江旋：“……”
他愤愤地放下手，赌气转了个身，不去看他的助理大爷。
“像我这样的，只是长得帅都有那么多人追，羽枝那种出身豪门的美女总裁，身边得围着有多少公孔雀啊，我这只普普普通通，弱弱小小的公孔雀想打赢别人，就得另辟蹊径！”
萧闻礼听到这回过味来了，他爸这意思是……他母亲是被他爸追到手的？
江旋已经继续往下说了：“羽枝和父母住的那个别墅区不是什么秘密，我那时大三，抽出时间就去附近兼职！有时候送外卖，有时候给隔壁别墅修建庭院，有时候帮人找猫抓狗，不管怎么说也碰见过她几次，留下了印象……”
“我打听到羽枝的父母名下有个慈善基金会……就是现在善翼的前身。听说羽枝有空也会跟着父母一起去福利院之类的机构帮忙，我就去做义工，也是因为这个终于跟羽枝说上话了！”
“她听说我家里投资失败签下巨额债务，高考失利只能上三本，为了挣快钱签了经纪公司——结果完全没有收入只能出来兼职……她还挺同情我的，还帮我介绍了几份工作呢！”
江旋说到最后的时候还挺得意。
萧闻礼却疑惑了，“我记得爷爷奶奶……”
都是学校里的双职工，十几年前就退休了，这辈子都没做过生意，何来投资失败欠债？
“咳，”江旋不得不干咳一声，“你先听我说完。”
于是萧闻礼闭上了嘴。
“我就这样和羽枝越走越近，过了一年，表白成功，我也要大学毕业了，结果就在毕业典礼上，羽枝作为成功校友给我颁了优秀毕业生的奖……”
江旋越说声音越低，萧闻礼这个时候想起来了，他父母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但可不是他爸口中的三本院校。
他一挑眉，“所以，妈发现您说谎了？”
“这叫善意的谎言！”江旋强行挽尊，然后还是没忍住，挠了挠脸颊，不小心带下了一指甲的粉。
“咳，总之那段时间闹得差点分手，经纪公司倒是给我了一个上综艺的机会，结果有个已婚的男投资商一直对我动手动脚，被羽枝看见暴打了一顿，我俩也是借着这个机会重修于好……”
“但是那个开发商心怀恨意，开始传羽枝从他手上横刀夺爱抢小情人……最后就成了什么包养成真爱！当然羽枝最后也没放过他……”
说到这，江旋清了清嗓子，“总之啊，只要不是要做什么伤害对方的事，或者什么违法的事，都是有机会被原谅的！”
“我虽然还没见过小谢，但从之前那么多事可以看出，他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有什么事，你们一定要当面说清楚才好！”
萧闻礼长久地沉默了。
“行了，我得去补妆了，”江旋看了下时间，“之后再有什么事记得来找爸爸哦！恋爱三十六计应有尽有！”
萧闻礼不得不承认，他爸在追认谈恋爱上还是有点小计谋的。
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您大学不是表演专业的，那为什么会和经纪公司签约？”
“哦，这个啊！”江旋扣了扣指甲里的粉底，漫不经心地说：“当时我宿舍有个表演专业的，他拉着全宿舍陪他一起面试，结果我面上了，他们都失败了……”
—
萧闻礼在餐桌前回过神，时间才过去几秒钟。
他见谢长安咳得那么厉害，他站起来，去接了杯温水递过去，又帮他拍了拍背，嘴上还表现的颇为无奈，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这个罪魁祸首一样：“谢少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还会被吓成这样！”
出来看戏的亿酒“咔嗒咔嗒”磕着系统瓜子：【老底都被翻出来了，能不怕么！】
它可是提醒谢长安多少回了，多说多错，小心在萧闻礼身上翻车，结果……
呵！
谢长安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又灌了半杯水，心虚地说：“萧哥，你……你都知道了啊？”
见他这么快就承认了，萧闻礼稍稍松了口气，眯起眼睛直接逼问：“所以，你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你口中的师门是真的吗？师父，是真实存在的吗？师妹……”萧闻礼顿了一下，“她明明从没来过华国，为什么会和你一个从未出过华国的人成为师兄妹？”
“谢长安……你为什么要编出这些来？”
从之前的经验可知，当萧闻礼叫他大名的时候，就证明萧闻礼在生气！
后果很严重！
谢长安咽了咽吐沫，之前出现过的想要将穿越和系统的秘密原原本本告知萧闻礼的想法再次闪过，并且变得越发清晰。
【现在是萧哥自己发现了……我是不得不解释！】
谢长安在脑子里跟亿酒说完，嘴巴已经张开了：“那是因为……我……”
原本还在吃瓜的亿酒现在可笑不起来了。
之前是它看谢长安的热闹，现在它自己就要变成热闹了！
【长安，等等！你不会真的想把系统的秘密告诉他吧？】
亿酒直接炸毛，从一只白色汤圆变成了白色刺猬，开始在谢长安面前的餐桌上激烈地跳动。
但谢长安直接抬手将它按住，顺手拨到一边，“其实……我不是在现代长大的，我是被一个系统从古代带回来的！”
本来还盯着谢长安莫名其妙拨空气的萧闻礼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