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童煜吓的手机都直接扔出去了。

顾君也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走过去，弯腰拣起了那部可怜的手机，上面激战正酣，顾君也只瞥了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地走回来，把手机递到了他面前。

他甚至连小电影都没关。

童煜耳朵里的耳机声音异常清晰，但此时里面传来清晰无比的叫.床声此时简直让童煜尴尬到可以原地升天。

他都不敢去接手机，就好像刚才手机是被他扔进屎坑才捞上来一样，手忙脚乱地扣出耳机放入进充电盒里，而两个耳机刚收进去，手机就自然断开了蓝牙，然后声音就外放了。

“哥哥好大啊——再快一点——啊啊啊——”

如果此时有人从背后偷袭童煜，拿块板砖把他拍死在这儿了，他也只会感激他并为他祈福保佑他往后十八代，代代升官发财。

童煜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被尴尬之火烧的沸腾，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头发是不是已经像哪吒一样烧得飘起来了，一把抓过手机胡乱地关掉窗口，恨不得直接把这该死的手机直接埋进沙子里毁尸灭迹。

都是它硬要放的，不是我要看的。

顾君也一直没出声，这种无声的凝视更让童煜的羞耻成倍地增长，最后只能从地上跳起来，恶人先告状地转移话题：“你怎么偷看我手机！太没有道德了！”

被指责的顾君也仍然很淡定，声音平静：“我叫过了你，你看得太投入，没听到我的声音。”

说完他还又补充了一句：“道德小标兵。”

童煜整张脸，耳朵，包括脖子全都因为羞耻而红成了一片，特别是耳朵，都快要滴血了，听到他这么叫自己，气急败坏地梗着脖子叫道：“那你……你看到别人在做……做私密的事，也，也不应该看啊！”

还站在那里和他一起看。

嗷——这个香蕉树为什么长的这么好，不倒下来砸死他啊！

顾君也挑挑眉毛，目光淡淡的，却意有所指地往他腰下看了一眼：“哦……还做了，私密的事？”

童煜被他目光一扫，立刻想到今天早上那条内裤，瞬间夹紧了腿：“你在看哪里？顾君也！不对，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顾君也其实大概也明白童煜是出于什么原因，昨天被他撞见沈轻舟的事，晚上又因为性向的事情两人不欢而散，今天大概率是出于好奇所以想看看。

“你在想什么，我…我是个正常的男生，我有那什么，也是正常的！”童煜见他不说话，越发着急：“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顾君也却是抓到了关键词，他挑了挑眉：“有反应？”

童煜感觉像是自己扔进垃圾桶的内裤被他看到了一样，几乎跳脚：“没有！我现在没有任何反应！你别乱说！”

顾君也再一次抓到了关键词：“现在？”

事情好像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顾君也不由得开始回想今天童煜身上奇怪的一切，然后就想到了从叫他起床起他就很异常的反应。

额上的汗，潮红的脸，夹着被子的腿，不让他掀被子的手，还有赶他时不像生气反而像是怕他看到秘密的表情。

以及今天一直出现的，莫名害羞的神色。

他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一切线索串联起来。

破案了。

顾君也有种养的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感，但同时却又混杂着怜惜，心酸和无奈，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说下去拆穿他，而是问他：“小电影哪来的？”

童煜本来想隐瞒，但一对上顾君也的眼神后，他就立刻心虚了，顾君也很认真，没有开玩笑。

虽然顾君也平时什么都惯着他，几乎不会对他生气，但真的生起气来还是很可怕的，上一次就是因为高天扬喜欢的那个女生向他告白，高天扬在学校堵他，欺负他而他没有告诉顾君也，顾君也气得脸都白了，整整一个星期没理他，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他慌了，逃学去他公司堵他，发誓以后有人欺负他一定会告诉他，撒了好半天娇顾君也才原谅他。

所以当顾君也真的严肃认真起来，或者他真的做错事情之后，童煜在他面前还是乖的。

于是在惹顾君也生气和出卖队友的选择之中，童煜很快做了选择，忽视自己在微信上的承诺，低着头，脚指头抠着沙，出卖了队友：“周嘉言给我的。”

顾君也又问：“所有？”

童煜不知道他从哪里开始看的，但是看上去好像已经不止一会儿了，估计男男双打也看到了，于是再次把另外一个人也出卖：“我跟他说，那是严方珞问的，要……全面一点。”

周嘉言还花了钱给他弄来了一堆，刚开始打开的时候，那文件名都把他唬住了。

“温柔兔兔的爱家日记。”

“仙女教母的新装。”

“风雨中的大树哥哥。”

他还以为他发错了发成了童话日记，结果一点进去……隐喻用的绝了。

顾君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发了几条消息，然后才看向那边正站在墙边偷瞄他的童煜，和之前许多次做错事情一样，有点忐忑，略带讨好，一看他目光看过来，立刻冲他露出一个绝对乖巧的笑。

透亮的眼珠在阳光的碎片里闪闪发光。

顾君也微微恍惚，他想起自己在抱起只有三岁的童煜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哭，只有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懵懂懂，不知所措，看着哭成一片的大人，最后拉住了唯一没有流泪的自己，像只寻求庇护的幼鸟一样，撰着小拳头，害怕又恳求看着他。

他弯腰把他抱了起来，小童煜立刻用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眼珠在一瞬间亮起来，干净清澈，像是雪山巅的晨露揉碎了嵌在眼眶里，他那个时候发誓，一定要守住这个眼神。

“童童，我们谈谈。”

听到顾君也还叫他的小名，他就知道顾君也没生气也没打算说他，这时他才感觉裤兜里的手机温度没那么烫了。

没回屋子里，毕竟里面还有两位在下棋的老人，这个话题不太适合在里面聊，两人就沿着沙滩在海边慢慢地散步。

此时还没到正午最热的时候，脚下是被潮水熨平的沙滩，凉丝丝的海风卷着衣角，童煜一边走一边踢着海水，仍然有点不敢看顾君也。

“看完什么感觉？”顾君也说，语气寻常的像在说这海水舒服不舒服。

这其实是童煜第一次看小电影，直接谈这个话题他还是有点别扭和害羞，而且有点误会了顾君也的意思，小声说：“都说了，没感觉。”

顾君也侧过头笑了笑，他里面穿着件白色的背心，外面披着件卡其色的短袖亚麻衬衫，头发被风吹乱，整个人都透着轻松和随意：“什么感觉都没有？小小年纪就性冷淡？”

童煜反驳道：“你不也看了，你有什么感觉？”

顾君也觉得小朋友没那么好糊弄了，没回答而是说：“因为昨天的问题所以今天找周嘉言要的东西？”

童煜含糊地“嗯”了一声。

其实他更多的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个梦，他想确定自己是不是Gay，但今天看了好几部，也其实没什么感觉，特别是看那两个男生的电影时，被压在身下的那男生叫的越是放浪谄媚，他反而越觉得有点受不了。

至于上面的那个。

身材还没顾君也好。

啊啊啊——为什么他要把那些人和顾君也比啊，为什么他看那种电影都在想他啊！

而且还直接把顾君也代入到里面！

都怪沈轻舟！都怪沈沉辰，都怪顾君也！都怪他们！

童煜愤怒地踏了一脚水，却突然感觉大拇指的脚趾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啊，好疼！”童煜连忙抬起脚，一个海浪扑过来，他单脚站不稳，于是伸手抓住了顾君也的胳膊保持平衡。

顾君也听到他喊疼，立刻扶住了他，垂眼就看到他脚上有鲜红的血在往外渗，脸上立刻严肃起来蹲下了身体。

“坐到我腿上。”

童煜被拉着坐到了顾君也一条腿上，顾君也另条腿单膝跪下，拉起他流血的那只腿踩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他一只手搂着童煜的腰，另只手小心地擦开他脚上的沙砾，仔细地检查伤口。

伤口不大，应该是踢到了破碎的贝壳划破了。

顾君也放下心来，这才松开了眉头，抬眼说：“没事，小伤口，可能是被贝壳划伤了。”

童煜就坐在他腿上，他这一抬头，两人的距离就离的极近，童煜透亮的眼珠直直地盯着他，坦荡而无畏，本来是准备要和他谈谈的顾君也却在这样的距离下心脏猛缩了一下，立刻瞥开了头。

“我背你回去。”

他扶着他站好，匆匆地转身背对着他跪在他面前。

童煜趴到他背上，这是今天他们第一次身体接触，顾君也站起来的时候，童煜的下巴抵到了他的肩膀上，他微微凑近了顾君也的脖子，想到昨天晚上靠在那个男人怀里时闻到的味道。

明明是梦里，但他就是觉得他闻到了。

于是他凑近过去，偷偷在他脖子上嗅了一下。

像一只偷偷在闻主人的小狗。

顾君也身上的味道他是很熟悉的，此时他身上多了些海风的气息，有点咸，这几天他都没喷香水，但童煜却总感觉自己好像能闻一点点到他惯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

是那种尾调快要散尽时，只剩下的一点檀香与白麝香，又被海水的咸涩压到很轻很轻的一点。

童煜趴在他宽阔的背上，随着他脚步走动，身体也轻轻地晃动，在这样轻松安全的氛围里，刚才的尴尬不知不觉就被海风吹了个干净，他也可以很正常地和他谈起那个问题：“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但是刚才看那些视频，哪个我都没有感觉，我也不知道怎么分辨。”

顾君也脚步慢了一点，声音很平静：“不用刻意，顺其自然，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其实今天看这些东西，还有一个原因童煜没说。

爷爷身体不好，每次出什么事情，在医院里治疗的时候，总是会担心他，常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我还没看到童童结婚生子，我走了童童怎么办，至少让我看到他有自己的家，有自己孩子，我才能放心啊。”

以前他不觉得什么这话有什么，结婚，生子，这应该就是他以后会走的路，但是想到昨天那个梦，想到另一种可能，他心里又很焦灼。

那个梦他肯定是讲不出口的，但是面对顾君也，面对从小到大他最依赖的人，他习惯性地想从他这里找答案，斟酌了半天才委婉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喜欢的是鲸鱼，但所有人都说应该喜欢海豚呢？”

顾君也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担忧，所以想认真回答他。

童煜静静地等着他，问出口了之后，他心里反而不着急了，他知道顾君也会给他答案——就像从前每次那样。

顾君也转了个身，背着他面对着潮汐永不停歇的大海，海平线尽头的云絮正被季风揉成鳞甲状的银斑，旁边有朵云漏了光，细碎的光粒簌簌坠向波涛，他慢慢地说：“记得浮潜时看到的鱼群吗？”

童煜搁在顾君也肩上的下巴尖动了动，和他一起望向同一片风景。

“珊瑚礁永远欢迎所有鱼群，重要的不是鲸鱼或者海豚，是你能听到谁在歌声，你的心跳能和谁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