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礼房间的那份文件的鉴定报告也出来了,那些化学公式,分子结构,实验流程等记录和丹阳血祸没有关系,反而和假药事件有关系,那是关于假药研究的笔记。这就不是柳疏该插手的范围了,但至少证明夏言礼和丹阳血祸没关系。
柳疏拜托警局帮他们寻找曲伍的下落,在警局的帮助下,大大提高了搜寻的效率,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到了曲伍现在的住址,他逃到淮左周县,那是个不起眼的小镇,也和曲伍的身世没什么关系,曲伍本身就是淮左中心区人氏。
他们决定要尽快前往周县调查。
夏言礼觉得是时候了,他把消息传给东南报刊的记者江舟,就说是在柳疏和警局的努力下,曾经参与过假药事件的曲伍有犯罪前科,如今随着制造“白逝川”的实验室被发现,更是证明了曲伍和丹阳血祸有关,他们应该问责淮左政府为何犯过罪的疯狂科学家为何没有被抓进监狱,反而逍遥法外,最终导致了丹阳血祸的发生?曲伍在复壁之丧发生后又不知所踪,曲伍和复壁之丧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在柳疏和警局强强联手之下,已经找到了曲伍的地址……有知情人士猜测,复壁之人不仅只有遇害的六人,实际上还有一人,曲伍就是那个神秘的第七人吗?为什么其他复壁之人皆已遇害,而只有曲伍幸存且逃走了呢?
这个新闻的说辞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曲伍就是丹阳血祸和复壁之丧的凶手,把罪名都推到曲伍身上当然算不得正义和公平,但是对夏言礼来说,他只要曲伍对福田院儿童的死付出代价和保证自己与毕连的安全就够了。
夏言礼一知道曲伍的下落,就动身前往了周县。他跟柳疏的说辞是他觉得自己舟车劳顿旧伤隐隐作痛,要回淮上区看病。
曲伍自从复壁之丧发生后,每天惶惶不可终日,白天都很少外出,他非常害怕游侠会来找他报仇。
一天夜里他把窗帘拉紧,准备歇息了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他警惕起来,慢慢挪向门那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他从猫眼向外看,发现是夏言礼,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在他眼里,夏言礼也是游侠要暗杀的对象。
曲伍把门打开,问:“怎么是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话还没说完,夏言礼抽出藏起来的匕首,迅速抵在曲伍的脖子上。曲伍吓了一跳,连连求饶:“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夏言礼把他绑在椅子上后,他环顾四周,曲伍房间里陈设简陋,毕竟曲伍隐姓埋名,还不敢大张旗鼓买什么奢华的东西。
夏言礼在沙发上坐下,他慢慢开口:“曲伍先生,你过得怎么样?”
“你要做什么?”曲伍惊慌地问。
“自然是来清算你做的好事。”
“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放了我吧。”
夏言礼说:“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是你给福田堂的孩子们假药,利用他们做人体实验吗?”
夏言礼的眼神充满威胁,曲伍顶着压力承认了:“……是。”
“假药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却忽然被压下来是余太守帮了你吗?”
“是。”
“是你们谋划夏家灭门吗?”
曲伍瞬间睁大双眼:“你是……夏家遗孤?”
夏言礼冷笑道:“看来答案是‘是’。”
曲伍现在才真正胆寒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陈青潮……”
柳疏跟着警察来到周县,他们在曲伍楼外喊道:“曲伍,你已经被包围了,自觉出来投降。”
房间里却一直没有动静,警察们觉得蹊跷,于是攻破房门,他们惊讶的发现,曲伍在浴缸里割腕“自杀”了。
桌子上留有一份他的“供罪状”,他承认了丹阳血祸和复壁之丧都是他干的,并且对假药事件非常后悔。
警局认为曲伍是听到报纸上的消息,畏罪自杀了。
夏言礼回淮上区的路上,想起最后他还是没能问出那个问题。他想,还有什么意义呢,陈青潮大概永远不会再在他未来的人生中出现了。
复壁之丧和丹阳血祸的调查终于落下了帷幕,柳疏回到淮上区后,把事件调查过程稍做整理,就准备返回南越了。
东方刚刚破晓,万物还一片沉寂的时候,绿杨阴下,白沙堤上,三个人站在那里,一个人穿黑西服的男人站在行舟上。
柳疏作揖道:“东方丞相,李将军,夏公子……就此别过。”
三人拱手送别。
艄公一撑船篙,行舟离开岸边,翠绿柔软的柳条垂浮在水面上,随着行舟离开荡起的水波摇晃。行舟渐行渐远,夏言礼望着天边水际越来越小的影子,柳疏走了,他觉得他这次回去一定会有所作为的。
“我们回去吧。”东方丞相说。
天空渐渐明朗,过去的那些细节在夏言礼脑海里变得模糊,他再也无需牵挂这些事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继续凝望从水上升起的朝阳,过去的一切预示着未来,从过去中就能窥见未来,夏言礼欣然接受,他将继续走一条孤独的道路。
李絮尘回头叫了一声夏言礼,他这才转身跟上去……
夏言礼非常敬佩东方丞相,他希望能继续跟在东方丞相身边学习,东方霁自然答应了。
那以后,没有事务烦扰的时候,他们常常早起打一会儿太极,然后夏言礼念书,李絮尘舞枪……
这种生活还算闲适,安宁,然而总有结束的一天,对他们来说,斗争才是常态,运动才是真理。
“东方丞相,您看此事应如何应对?”夏言礼问。
东方霁正在和夏言礼弈棋,时节已然入夏,芭蕉浓荫,透过绿纱窗,影子在棋盘上摇曳,他扇了扇羽扇道:“你可知为何南越执意要攻打淮阴?”
“生逢乱世,无非只有一个念头——天下一统。”
东方霁点点头:“淮阴与西梁阻碍了南越北伐计划,而先攻打国力较弱的淮阴为首选之策。”
“既然淮阴国力较弱,淮左又连遭两次重创,民生维艰,又怎么能抵挡得住南越再次攻击呢?”
东方霁笑道:“那我们如果想抵挡得住南越的攻击,那可是难上加难了。”
夏言礼虽然奇怪东方丞相笑什么,但他觉得东方丞相肯定有办法。
夏言礼在东方丞相面前还是显得有些心浮气躁:“东方丞相您就别卖关子了。”
东方霁轻摇着羽扇笑着站起来,他慢慢踱步:“虽说困难,但仍有一路可走。如今淮阴已由我西梁接手……”
“您是说由西梁向淮左运输补给?”夏言礼点了点头,没错,淮左与西梁在云瑞城接壤,如果西梁通过云瑞城向淮左运输补给,那么无需淮左百姓劳民伤财也有一线生机可以抵御南越。
东方霁说:“既是仍有一路,亦是只有一路。更何况西梁与淮阴分属万岁通天东西两端,西梁鞭长莫及,不利于统治;而南越不达目的定然誓不罢休……”
夏言礼激动地站起来,他没料到东方丞相竟然思虑更远:“原来如此,您的意思是……”
如今南越损兵折将,虽不至于元气大伤,但仍然损失惨重。
秦寒晖正在考虑着进攻淮阴的下一步计划。
他从小体弱多病,如今来到万岁通天,因为不适应陆上的环境,又加上处理朝政,身体越来越吃不消。
因为泽雅是境外之国,南越朝中百官几乎都反对泽雅干政,但是他经过多年苦心经营,几乎已经完全把南越的军事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只是处理一些琐碎的小事耗费心神。
而秦漾光只顾花天酒地,他来到万岁通天倒是没有半点不适,甚至很快融入了和京城少爷小姐的圈子里,每天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有时候秦寒晖问他:“你为什么宁愿每天出去鬼混,也不来帮你哥一把?”
秦漾光满不在乎地说:“我听你的话不就是最大的帮助了吗?”
秦漾光的确对秦寒晖下的指令鼎力支持,刚开始泽雅插手南越政务的时候,秦寒晖急需笼络年立棠和路雪晏两位将军,但是他们那个时候在朝中孤立无援,无人可用,秦寒晖只能派秦漾光去监狱卧底把苏幼蘋救出来,他就真的去了。
监狱那么枯燥的地方对秦漾光来说是巨大的折磨,那里全是光头壮汉,没有才俊佳人,没有丝竹舞乐,也没有浓烈的香水味,他感觉自己从那里出来都清心寡欲了很多。
不过,也有更深层次的的原因。
秦寒晖无奈摇头。
那日秦寒晖出去散心,偶然看见南越王的女儿在和几个侍婢荡秋千。
南越王有一位公主,名为李枝,年芳十八,容貌明媚动人。尚是初春,天气渐暖,她就和几个女伴在桃花树下建了架秋千,那天她们玩得无聊,她最近得到一把古琴,她把它搬出来,弹了几曲却觉得不尽如人意。
她远远望见一个丰神俊朗,身材修长的男子止步静立,低着头似是在沉思。秦寒晖的相貌出色,只是皮肤太白了。
秦寒晖也发现李枝在看他,公主笑靥映桃花,分外明媚。
他却莫名有点紧张,但还是走过去向她行礼:“殿下。”
“您是?”李枝起身回礼。
“在下秦寒晖,来自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