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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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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是很常见的风格,规划出合适的位置栽了树,围了竹栏,剩下的地方铺上碎石子,黑白色成了两条鱼,交织着为对方落下一颗眼珠,正所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路眠沙一脸郁闷着坐一边,手撑着脸不住往屋外看,仿佛是瞧见什么有趣的东西,结果酒年看去,也只是两只麻雀,一胖一瘦在院里斗嘴抢食。

幻境里人进不来,可万物生灵却有了一片新天地,任由它们肆意徜徉。

轻啜一口茶水,隐在杯沿后的嘴角微微弯着,也不晓得她有没有仔细听大人讲话。

“眠沙,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後土把话头递去她嘴边,期待着她的回答。

“啊?什么?”她一脸迷茫的回头。

果然不出意料啊,这人还真是有点不务正业呢。

搁下茶盏轻磕一声,吸引去路眠沙注意,抬头瞧她,慢慢解释:“後土大人问,如果我们真的决定和设山她们开战,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是继续让五位鬼帝座下的鬼道师们闭门谢客,还是把他们卷进来?”

路眠沙瞅她一眼,又扭头看後土,苦皱着眉头:“为啥要问我啊,这样的事我怕是不好参与吧。”

主要是她不想担什么责任,她怕背锅,而且这口锅一看就晓得重量很大,她可能背不起。

後土微笑道:“这本来就是整个地府的事,参与进来也没什么,说白了只是一个建议而已,采不采纳我们后面还得继续商量。”

她的心并没有被这话给安慰下来,主要是她这脑子吧,时灵时不灵,谈不上聪明也谈不上笨。

想尽力搜寻一个好一点的答案,可琢磨半天后还是摇头:“我觉得还是尽可能的不要让他们卷进来的好。”

眉头挑动,酒年颇为意外的看她一眼:“为什么?难道不应该是集各家之长才能更好对付吗?”

路眠沙依旧皱着一张脸,不赞同地摇头:“这个说法也没错,可刚刚後土大人说了,说穿了这也只是我们地府的事,不应该波及他们,当然,如果他们愿意参加,我们也愿意接受,不过......”

话顿了一下,路眠沙抿唇,搓着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只是一群普通人,虽然也存在能力强盛不输我们的人,可不能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些和他们本就不相干的事。”

“我们老家伙混在时间里也挺久了,受些伤是无所谓,也不会波及生病,顶多只是痛苦一些,可他们一辈子就一条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反正我是这么认为,尽量让他们能不参与就不参与,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把想到的话全袒露出来,睁着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俩,等待一个点头或是摇头的态度。

後土没说话,酒年也没说话,两人安静地端着茶水喝,搞得她也想润润嗓子。

“那如果,我们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能让他们牵扯进来吗?”後土一直没说话,反倒是酒年一直在接话茬,也不晓得究竟是谁邀谁,谁是主谁是客。

路眠沙叹气,眼神里的光有些暗淡:“我一直秉承着不能为了想取得胜利,就让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的原则,可倘若他们真能拉我们一把,倒是乐意见到他们的参与。”

“不过这里面存在一个很大的疑问。”

抬头朝酒年看去,思忖着措辞:“虽然我们并存在这个世界,可地府是地府,人间是人间,倘若我们真到了无力挽回的地步,那他们又能做什么?”

这其实不是对自身能力是不是太自负的问题,可如果就连他们自己都没办法制止这一切的发生,又怎么能想象出鬼道师会有什么办法。

“在我们管辖的所有地域内,知道的所有鬼道师里并没有比後土大人实力还强的存在,而且哪怕就算这个人存在,也不能保证说就一定会伸手相助。”

“退一万步来讲,如果真要和他们有合作,那也只能秘密着进行。”

一直沉默着的後土终于开口,问了句“为什么”。

视线从酒年身上挪开,路眠沙扭头看她,愣了一下,点头回答。

“因为不能让她们知道我们的计划。地府她们进不来,可人间不一样,那里对她们来说是毫无禁制,可以为所欲为,都走到这一步了,她们不怕杀人,更不怕惩罚,如果真让她们提前知晓,怕是免不了有被逐个击破的风险,我们承担不起。”路眠沙眉头一直皱着,一点都不快乐。

最坏的结果就是背上很多条人命,可他们怕杀人、怕惩罚,哪怕只是一条人命落在身上的责罚就已经很严重,更何况是很多条。

“为什么上次我们聚众商讨事情的时候,你不在呢?”後土看她,说的很认真。

这话说的,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弄的她怪不好意思,害羞的很。

“因为我很讨厌这种集会的场合,待着很不得劲,所以就没去。”路眠沙小声嘀咕,掀了眼皮,怯怯看她一眼。

“嗯,是挺枯燥的。”後土认同着点头。

酒年无奈的摇头,唤了声:“大人,我们跑题了。”

“哦,是吗?那还拉的回来吗?”後土眨眨眼。

路眠沙本来憋住笑了,结果 後土一句话让她破防,噗嗤漏了声。

没人责怪她的笑,因为就连稳重的酒年也弯了嘴角,笑看着那位大人,眼神里带了揶揄。

她似乎不是在喝茶而是在吃酒,话里黏着一股浅淡的微醺感觉,有时候一些回答呆呆的,容易逗人笑。

“当然。”酒年替她们续上热水,“大人您觉得,到底是该还是不该?”

屋外麻雀叽叽喳喳吵了起来,为争最后一口吃食,开始用喙啄对方,胖一点的那只被叨扰的害怕退了步,那吃的自然而然落进别人嘴里。

对立而坐的人垂下脑袋,手撑着额头,闭目沉思。

该与不该其实只在一念之间,可难的却是藏在念头后面的一系列复杂事情,倘若做了,不仅要面临背负生命的风险,还要承受落在他们身上的因果。

他们本就不应该和活在人世间的人产生关系,一旦背上别人的因果,有些事就不能逃脱,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紧密的像是九连环,甚至比它还多。

慢慢睁开眼,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手落在盘腿的膝盖上,摇头:“仅仅只是我一个人拍板可不行,得和他们商量。”

“大人您决定就好。”酒年点头认可,面上表情没变,却在心里止不住的叹气唏嘘。

她想,倘若他们之前也曾想过和您商量着来,又怎么会做出这样荒谬的决定,无故推出一名又一名得力干将。

氛围一时之间安静的可怕,路眠沙东一眼西一眼,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撇着嘴,低头兀自琢磨着。

“大人......”

“眠沙......”

开口的话全撞一起,路眠沙鼓起来的勇气腾一下就灭了,像被人从头上泼了一盆凉水,浇的湿透了。

耷拉着肩膀,藏不住眼神里的可怜巴巴,她开口:“大人有什么安排?”

“你想说什么?”瞧见她脸上神情,後土不禁莞尔一笑,把话又递了回去。

路眠沙朝酒年看去,她端起茶杯往嘴边凑,不住的轻啜茶水。

按照她这么聪明的性子,一定早就猜到她肯定会问出来,没有制止那是不是就说明是可以说的。

捏紧拳头,泄下去的勇气又开始鼓囊囊涌起来,她看向後土:“大人您亲自处理了之前那场叛乱,也从头瞧到了尾,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後土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说了句:“真相是真,真相是假,它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路眠沙回答不上来,迷茫的眼神晃来晃去,她也不知道真相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在整个事情开始到结束,大多数的人只看到了前半程。

仗打了,站在对立面的人也瞧见了,好像所谓的真相就是看到的那个样子,可他们忽视了一个地方,从裁定结局那里开始,发生的所有事就不是对外公开的。

事情表面上是已经尘埃落定,可实际却是连它背后还藏了哪些人都不知道。

“它对于我来说不重要,不过我得知道,它原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路眠沙说的不卑不亢。

她明白有些事情本身就不能被很多人瞧见,也理解,可哪怕大家都沉溺在一个被用来修饰虚假真相的谎言里,但是她不能,他们不能,需要有人清醒着去预知和抵抗危险。

指尖动了动,突然有一阵风,院里叽喳的两只麻雀受了惊扰,振翅飞翔,各自奔逃。

如果不重要,她根本就不会问,如果不重要,她又怎么会察觉不出自己话语里矛盾的地方。

“就像你听到的那样,江枕西的身份从客位变为了主位,这不是真相突然成了假,只是事实被隐藏了一部分。眠沙,我需要她去扮演一个正面的角色,我需要。”後土看她,手指一下又一下,一根又一根捏紧成了拳头。

路眠沙眉头紧蹙着,喉头吞咽,眼神里带着不解,直视她望来的打量目光:“为什么?”

为什么?

当年,设山宋迟阡和江枕西一同站去了他们的对立面,试图夺取高位上的王座,以它为跳板想往更高处爬,她们渴望权力,渴望地位,渴望去创造一个美好公平的世界。可这是不现实的。

有时候为了清理问题,哪怕冒着再大的风险也要杀一儆百。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地府失去控制,他们一定会派人下场。那里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强者,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这群人碾的稀碎。

她也希望真的能创造出一个美好公平的世界,可她们太弱了,所以她们需要的是继续蛰伏,而不是通过流血牺牲来达到目的。

她们需要见识到,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人外人天外天。

“地府是一个很复杂很复杂的社会,一旦他们失去对我们的信任,各种负面情绪一涌而上,整个地府就会面临崩盘的结果。”後土脸色沉下来,“事情还没做完,还不应该走到这个地步,所以利用江枕西这事,要让他们继续保持安稳状态,不能生风波。”

“什么事还没做完?”路眠沙望她。

壶嘴里慢慢淌出细流,酒年默不作声地又给她们添热水,可路眠沙的杯子一直都是满的,新的热茶倒不进去。

“自然是我安排的事还没做。”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沫,後土低垂了眉眼。

欲盖弥彰的说法,为的就是让人识趣不继续往下问。

“那大人您有什么安排?”路眠沙把话推回去,停在她刚才没说出口的欲言又止里。

搁下茶盏,从兜里拿出一枚黑色的小木牌,放桌上推过去:“你带人继续去找设山她们的下落,尽快想办法把她们带回来。”

突然一个包袱落在肩上,路眠沙皱起了脸,朝酒年看一眼,手犹豫着抬起落下,终于还是把木牌抓手里。

“明白!那我就先走了。”

撑着桌子起身,盘腿坐久了就连屁股都是麻的,冲两人弯腰躬身,推门离开。

茶喝了两杯,肚子灌的鼓囊囊,斜靠在椅子上,望着那两只去而复返的麻雀,在细碎石子上低头啄地。

其实仔细一看这两只鸟除了胖瘦以外,身上的花纹毛色都一样,就连尾巴上几根长羽几根短羽数目都是一致的,大自然的造物真神奇。

撒了一把吃食出去,两个小家伙争先恐后奔来,倒没有争抢,各吃各的。

“大人您为什么要和她袒露这些事?”酒年扭头朝後土看去。

眼神里装满了深沉,後土看着它们,手指摩挲着杯壁一下又一下:“那两位的位置也空挺久了,酒年觉得,是不是该找些人来坐坐?”

被喊了全称的人抿唇,点头:“大人所言极是,酒年也觉得空太久了。可大人您究竟在想什么?”

她不明白,因此产生了疑问,于是自然而然将疑问给说了出来。

“在想如何才能下一招好棋,如何才能被人给看见,如何才不再被人给颐指气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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