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起床需要鼓足很大的勇气,才能下定决心和温暖的被窝告别,奔赴进冷风中。
挡风玻璃上结了一层很薄的碎冰,或许用霜来形容更合适,轻轻一划,凝在指腹上凉飕飕的。
“早上好啊,小西姐。”
路过的游山水挥手打了个招呼,笑眯眯的抬腿往园里走。
“早上好。”
她注意到有人在车后门玻璃上画了个笑脸,简单笔触看起来十分滑稽,得亏不是蒙了一层灰,不然手指头都得洗掉一层皮。
“小西,早上好。”
这次冲她打招呼的是岑森。
她斜背着包,半长头发压在帽子下,一如既往不怕冻,很高,大概有一七五的样子,身材壮硕,很有安全感的女子一枚。
“早上好啊岑姐,你腰好点了吗?”江枕西和她一起往里走,顺道问起她的伤。
上次出门作业,不小心把腰给扭伤了,回家休息了有小半拉月吧。
岑森扶着腰拧了拧,仔细感受着,摇摇头:“好差不多了。”
“那还是得注意点儿,腰受伤可不是什么小事,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可是很难受的。”江枕西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说道。
“OK,遵命,我一定好好注意。”岑森笑着抬起手敬了个礼,接着她话说,“我听山水说你周末去隔壁市玩儿呢,怎么样,那地方好玩吗?”
出去玩这事儿是那天在酒吧江枕西和游山水讲的,本来那孩子问她周末有没有空,想请她吃顿饭,感谢教她一些本事。
虽然不想拂了孩子好意,可奈何真没空,档期全撞一起,她也没辙,于是只能另找时间应下这顿饭。
“嗯,还不错,岑姐也想去玩?”江枕西挑了下眉,扭头看她。
“对,老纪说想爬山,岩泉这几座山都让她给兜完了,开始打附近那些山的主意,这不听说你去过嘛,就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岑森话里说的老纪全名叫纪雨林,和她一起生活的人,很好的一个大姐姐。
江枕西很认真地想了想,有些不赞同:“最近这几天可能去不得,山上温度低而且雾还大,不仅都看不清路,而且还很滑,如果想爬山的话,可能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啧,你这么说确实是很危险,回去我得和她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先换个地方,等天气回春了再去。”岑森挠挠头,嘴角向下撇了撇。
“我准备去蹭个早饭,岑姐要一起吗?”冷风一吹,江枕西脖子缩进衣领里,倒把脸给吹的生疼。
“不用,我在家里已经吃过了,你快去吧,不吃早饭怎么能行呢。”岑森拍拍她肩膀,嘀咕了一声,踩着脚印慢慢往前。
明明是南方,却碰上了这么个偶有下雪的天,也不大,就跟头皮屑似的,反倒是路上结了冰,滑溜溜的。
于是不出意外的,犹有预兆的,在距离厨房门口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她给摔了。
很结实的一声“我靠”,屋里听见动静的人纷纷跑出来瞧,然后就看见躺在地上的江枕西慢慢滑溜了下去。
额……“有谁能帮忙扶我一把吗?”江枕西扯着嘴角笑了笑,说不出的尴尬。
她本来想自己一个人爬起来,但好像把脚踝给扭伤了,完全就是有力没地儿使。
“哎哟喂,怎么搞的,摔得痛不痛啊!”张闵拉着谭生一起把人扶起来,拍拍她身上脏了的地方,有些痕迹弄不掉,赶忙叫游山水拿块毛巾打湿水擦一擦。
“就是不小心,纯属脚滑,脚滑。”江枕西呵呵笑着,试图撇开这些关心。
谭生低头,注意到她不对劲的脚,深一脚浅一脚的,皱了下眉:“你脚受伤了?”
“嗯,好像刚刚给崴了。”活动了一下,“也不算很疼,就有股些微的类似针刺的那种感觉。”
“老张,扶小江进去,我去拿药擦擦。”
“不用麻烦,生姐,没事儿的。”江枕西一蹦一跳往前走,完了还不忘说一两句拒绝的话。
张闵揽着她的腰小心扶着,听她这么说顿时眉毛倒竖,有些生气:“伤筋动骨都还得花一百天去恢复,别以为只是崴了个脚就不用在意,等疼起来的时候才晓得后悔。慢点,一步一步踩结实喏。”
“晓得了,闵姐。”
游山水搭把手把人扶进里屋,拉来凳子让她坐下,等着谭生回来。
“小西姐,你这脚踝没事吧?”
“没事。”
“可是我好想笑,怎么办。”游山水瘪着嘴,试图掩盖笑意,可奈何本事不够大,还是漏了馅儿。
“……”江枕西无语。
“嗯?”张闵一脸问号,“你笑啥?”
眼角笑出了泪花,游山水抬手擦了擦,鼻头都是红的:“就觉得挺滑稽的,我们那儿下雪路滑的时候,都没什么人会摔倒,跟自带平衡系统一样,一个wave就站直溜了。”
拿着帕子去水池边清洗干净,张闵剜了她一眼,把手上粘的水甩她脸上:“你来这边这么久了,都不知道这儿不常下雪?就连路上结冰都只在晚上发生,哪儿有机会练你说的那什么平衡感。”
“不过说实话,你们那边小孩儿也有这个技能吗?”她又有些好奇,开口问了一嘴。
游山水想了想,余光瞥见谭生正拿着药箱往这儿走,摇摇头:“这我还真不晓得,大冬天的,我也不是很爱出门,而且出门也很少见到有小孩儿,不过想来应该不会,毕竟没大人高,直接一屁股坐地上也没啥大问题,伤不了。”
谭生进屋关上门,冷空气被隔绝在外边,屋里燃着碳火,暖乎乎的。
“闵姐,生姐这手艺看起来挺熟练的,是本来就会吗?”游山水往嘴里塞饼子,嚼巴嚼巴囫囵咽下,又喝了口热牛奶。
张闵夹着手取暖,看着江枕西疼的脸都皱起来了,好像自己也觉得痛,呲着牙轻嘶一声:“谭生,收着点儿力,你没看人疼吗?”
扭头看过去,回答她的问题:“哪有什么本来就会,是她之前和他们村村长学过一点,勉强算是个赤脚医生。”
“这么厉害吗?”游山水含糊不清的说,赤脚医生也算是半个医生吧,只要是带上医生俩字,她就觉得厉害。
“不厉害。”谭生合上药箱,洗掉手上粘的红花油,很刺鼻的味道,“只是会治个跌打损伤、头疼脑热什么的,其他问题还是得去诊所或是医院看。”
洗干净手把盘子里的东西端桌上:“喏,你预定的早餐,加了鸡蛋的葱油饼,和一杯甜豆浆。”
“谢谢生姐。”江枕西甜笑着说了道谢的话。
“啊,生姐你偏心,我怎么没有甜豆浆,这牛奶都还是我自己带的。”游山水撇嘴,开始不满的哼哼。
谭生笑了笑,拿起另一杯放她手边,“我以为你比较爱喝牛奶。”
“谢谢老板!老板最好了!老板做什么我都爱喝。”游山水一堆胡乱马屁拍着,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对了,小江,这个是我刚在你摔倒的地方捡的,你看是你的吗?”谭生拿出兜里捡来的那枚硬币放桌上,问江枕西。
所有人目光统一落下,游山水觉得新奇,想摸一摸,被手快的江枕西先一步握手里。
“是我的,就一个玩具,平时没事握手里用来打发时间。”江枕西解释了一句。
张闵吸了吸鼻子,被透过窗玻璃的风吹的痒酥酥的,瞥了眼站窗边的人,抬手捂在火炉上。
“我觉得挺好看的,有链接吗?小西姐。” 游山水问。
江枕西一脸惋惜,挑了下眉:“这是一朋友送我的,可能没链接。”
“好吧。”
能要到是缘分,要不到了,那就是注定无法现在拥有,反正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缘分还没到。
跛着腿回了工作间,江枕西按下电灯,合上门,一回头,吓得一激灵。
“我说小姑娘,你不好好在我口袋里待着,怎么跑出来了?”
那枚硬币化成了实体,此时正站她身后,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我要去找人。”她说,语气有些哀怨。
江枕西乐了,抚着胸口的手落下,慢慢走去长桌边,拉过椅子坐下:“你记起来了?”
小姑娘一巴掌拍桌上,吓的江枕西眼皮子一阵狂跳,手揣进兜里:“你……你要干嘛!我可先和你讲清楚啊,这里可不兴乱来,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等下她一个符纸拍脸上,打的她那叫一个魂飞魄散。
不得不说时微寒这人吧,还真挺有些先见之明的,什么定身符、超度符、风符、火符之类,给了她那么一大卷,还贴心写了用法,告诉她遇上什么情况都能用,就和她最后那句话写的一样,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而被掣肘了脚步。
“你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我明明在路上走的好好的,就和你打个招呼,完了正准备去找人,结果你们俩倒好,趁人不备,一下就把我给收走了!我都还没先生气呢!”简婳嘴巴一张,输出频率那叫一个快。
哎哟喂,这话听的江枕西那叫一个气,蹭的一下站起身,怼了回去:“你说你要去找人,那你知道你该去找谁吗?如果不是我们,你记得起什么?还我们恶人先告状,我看是你不识好歹!”
哼,时微寒都和她说过了,人死后记忆会消失,不记得很多事,就算简婳记得自己是谁,那也不能说明她全记得。
“我劝你好好想想,你知道去找谁,是遇见我们之前就知道,还是在我们之后才晓得的。”江枕西盯着她,没错过她脸上变幻的表情。
哼,她就知道!还和她大小声。
挨着椅子坐下,看她脸上风云变幻,为自己大声说话而感到尴尬,局促的站在桌边。
“坐吧,那里有椅子。”
远来都是客,理应一同对待。
电脑显示出开机界面,江枕西看了她一眼,输入密码:“要不你先自我介绍一下?”
“凭什么?”简婳反问她,“那不应该你先介绍一下吗?”
江枕西:……
看了眼手机,视线往上望着她眼睛:“行吧,那我先然后你接着。”
“我叫江枕西,今年25岁,岩泉人。”
“哼。”简婳哼着鼻子,抱着手臂扭了下头,“我是简婳,比你小五岁,也是岩泉人。”
嗯,都对上了。
“那你知道你死了吗?”江枕西看她,手指在屏幕上点着。
翻了个白眼,简婳撇着嘴角:“那当然是知道的啊,我又不傻!”
啧,是为什么呢?她说话语气这么冲呢?
“小朋友,没人和你说过,不要用这么冲的语气和别人说话,小心祸从口出吗?”
突然出来的声音下了简婳一跳,她扭头,看着站在身后的时微寒,都快吓成鬼了!